那年春节脑子一热,挎上头盔蹬着摩托就往大凉山扎——美其名曰“追寻原生态年味”,实则是看够了城市里春晚循环播放、亲戚追问退休金的套路,想找个地方让灵魂和油门一起野一把。谁能想到,这趟说走就走的旅行,直接把我按在彝族老乡的“路边流水席”上,醉了胃也醉了心,时隔多年一想起来,嘴角还能溢出腊肉香。
出发前做攻略,只知道彝族春节叫“彝族年”,热闹得很,却没听说过“全村马路开趴体”这种操作。那天我正骑着摩托在山路上扭秧歌,突然发现前方路况不对劲——不是堵车,是整条路被桌子板凳占满了!青石板路上,长桌像接龙似的排出去半里地,彝家汉子光着膀子端着大盆往桌上倒菜,妇女们穿着绣花围裙穿梭其间,连村口的老黄狗都叼着个碗蹲在桌角,一副“今天不醉不归”的架势。我吓得赶紧刹车,以为误闯了什么武林大会,结果老乡们看见我这个戴头盔的“外来物种”,立马挥着筷子喊:“阿哥,下来吃!”
我本来还想客气两句,说“不用不用,我就是路过”,结果被一个黑壮的大哥直接拽下摩托,按在空位上。桌上的菜看得我眼睛发直:大块的坨坨肉油光锃亮,比我手掌还大,咬一口满嘴流油,香得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荞麦粑粑韧劲十足,蘸上蜂蜜甜到心坎里;还有那罐自酿的杆杆酒,看着清澈,入口烈得很,老乡们端着酒碗围着我唱祝酒歌,调子听不懂,但那股子热乎劲,比酒还上头。我本来酒量就一般,架不住老乡们热情,你一碗我一碗地劝,到最后舌头打了结,只会跟着喊“好喝!好吃!”
席间听老乡说,这是他们过年的老规矩,全村人凑钱凑菜,在路边摆长桌宴,不管是本村人还是外乡人,只要路过就必须坐下吃,谁家要是不出来凑份子,会被笑话“小气鬼”。我看着身边陌生却满脸笑容的面孔,有人给我夹肉,有人给我添酒,连旁边扎小辫的小姑娘都举着半碗饭,奶声奶气地说:“叔叔,多吃点!”那一刻,摩托车的轰鸣、山路的颠簸全忘了,只剩下碗筷碰撞的清脆声、此起彼伏的笑声,还有阳光洒在身上的暖。
后来我晕乎乎地骑上摩托继续赶路,脑子里全是那片热热闹闹的长桌,那股子纯粹的热情,比城市里精心准备的宴席更让人动容。现在一到彝族年,我就忍不住摸出当年拍的照片,看着照片里被晒红的脸、满桌的佳肴,仿佛又回到了那条山路上,耳边是祝酒歌,鼻尖是肉香酒香,心里暖烘烘的。
原来最好的年味,从来不是山珍海味,而是陌生人递来的一碗热酒,是不分你我的坦诚相待。那趟摩托车之旅,没看多少名胜古迹,却捡了一肚子温暖和回忆,至今想起,都觉得那片山水间的热情,是春节最动人的底色——下次再去,我一定空着肚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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