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原汁原味的徽派建筑,感受原汁原味的徽文化,还是要去皖南腹地的。
黟县,安徽南部山区县城,隶属黄山市,常住人口不到十万。
小县城里有大文章:
- 国家历史文化名城。
- 古徽商聚集地和徽文化的重要发祥地。
- 2处世界文化遗产。
- 2处AAAAA景区。
- 3处全国重点文保单位。
- 6个全国历史文化名村。
- 44个中国传统村落。
- 88处省级及以下文物保护单位。
- 1590幢明清古建筑。
- 数不清的旅游名片:中国旅游强县、世外桃源、画里乡村、千年古县、中国传统文化的缩影……
2处世界文化遗产和2处AAAAA景区系指:西递村、宏村。
这辈子,总是要来一次黟县的。
西递村,黟县西递镇下辖行政村。西递镇,曾叫东源乡、东源公社,1998年更名西递镇。
世界文化遗产西递,指的是西递村,而不是西递镇。
西递村,始建于北宋皇佑年间(1049年-1054年),一说北宋元丰年间(1078年-1085年),不知何为正解。西递村发展于明朝景泰(1450年-1457年)中期,于清代初期达到鼎盛。
有必要先记录一下西递村的历史。
据载,西递系一个由胡氏家庭几十代子孙繁衍而成的村落,距今已有九百多年历史。胡氏家族的祖先可上溯至唐昭宗李晔之幼子胡昌翼(因避朱温之难而改姓)的五世孙胡仕良。胡仕良是西递胡氏的“迁居始祖”(由别处迁居至此)。
胡文光,胡仕良的第五代孙,乃胡氏家族后裔中在明代官至刺史的著名人物,曾任江西万载县知县、山东胶州刺史,后任荆王府长史。
从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胡文光出任江西万载县知县到清道光六年(1826年),这261年间,胡氏家族出了130多名官吏。
如果从空中俯瞰,会看到西递村整体呈船形走向(尽管船体边缘部分建筑有所残缺),四面环山,三条小溪在村中交汇流过,分别为金溪、前边溪、后边溪。典型的“枕山、环水、面屏”的徽州村落布局。
“枕山、环水”比较好理解,“面屏”系指村落要正对屏风状山体,形成“藏风聚气”的格局。依然是风水与人天合一的东方居住哲学。
西递村旧称西川,因三条穿村而过的溪流得名。又因村西1.5公里处曾有古代驿站,故称“铺递所”,西递之名也由此得来。
西递村被誉为“中国明清民居博物馆”,这里的建筑比较完好地保存了明清时期的古朴风貌。据资料介绍,西递村现存有明清民居两百多栋,其中有124栋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名单,此外还有14-19世纪期间建造的祠堂三座,牌坊一座。
行走在高墙深巷,犹如置身黑白迷宫。村里的大部分街巷均以“黟县青”石板铺地,建筑色调古朴素雅,可以说是徽派建筑艺术的典型代表。
黟县青石,产自黟县,一种青黑色的大理石。著名的歙砚,就是用黟县青石做的。
秦朝时期,黑为尊贵之色,黑代表吉祥。黟县始建于秦(前221年),黄山在古时候叫黟山。想必是这些缘由,黟县才因此得名的吧?黟,汉字由“黑”与“多”组成。黟的本义,有“黑木”的意思。古人选字,用心良苦。
徽派建筑,中国古建筑最重要的流派之一,其理念发萌于两宋时期,至明清成熟定型。徽派建筑群主要分布在古徽州地区,即今天的安徽黄山、宣城、绩溪以及江西婺源一带。
徽派建筑的构造以木材、砖石为主要原料和框架,外观有几个显著的特征:马头墙、天井、雕刻。马头墙不仅防火防风,还兼备美观的视觉作用;天井用来通风、排水、采光,在我看来,应该还有室内居住空间在心理上的延伸功能;至于装饰,“徽州三雕”(木雕、砖雕、石雕)当仁不让要担当起徽派传统民居精华的使命。
建筑是凝固的史诗。旧居不仅作为一种物质的载体供后人缅怀漫漶的逸闻琐事,也充当了一种文化的沉积层定格了岁月长河在某一时期的集体记忆。
沉默的木头和青石,仿佛还存留着几个世纪前厚土和大地的温度。
而所有关于古徽州人的生存智慧和理念,都融合在褪色的青瓦和白墙里了。
村庄巷弄繁多,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在一些巷弄交汇处,屋主建房时会特意在外围墙角凹进一小块,距地面几十公分处开始往上抹平大概一两人高,目的是给路人行走或者抬轿方便,这就叫“拐弯抹角”。但在这一小块上方(至屋檐)和下方(至墙角)则是正常的方形,这就叫“上不让天,下不让地,中间让出一团和气”。
许多人家的主门门框是正的,而门却朝一边斜置,什么意思呢?邻里间如果门对门直面而向(想象一下狭窄巷道),日常相处容易引起琐事纠纷,于是干脆斜向一边,各自安好。此外,这门框门面的一正一斜,也代表了“镇邪”的含义。
徽州人家中基本上都会有一方天井。除了采光通风,天井还有一种心理暗示。天井顶屋檐口都朝内开,每逢下雨,雨水顺檐口流入天井,此乃“四水归堂”,寓意汇聚财气、肥水不流外人田。
西递村现有大量历史悠久的著名旧居或旧建筑,涵盖了民居、官宅、宗祠、牌坊等。胡文光牌楼,东园,西园,桃李园,大夫第,追慕堂,敬爱堂,笃敬堂,惇仁堂,膺福堂,仰高堂,迪吉堂,履福堂,辉公祠,笃谊庭,瑞玉庭,旷古斋,走马楼,青云轩…… 动辄都是几百年历史的古物。
村口处的大牌坊,“三间四柱五楼”的建筑格式,镂空浮雕,工艺精湛,是朝廷为表彰胡文光做官政绩卓著而恩赐其在家乡建造。
再略附几处照片。以图代文是懒人写作的另一种“手法”。
辉公祠。
大夫第。
追慕堂。
敬爱堂。
笃谊庭。
膺福堂。
西园。
纵观东西南北,大部分供后人凭吊的旧居风格,最佳应是修旧如旧了,景区工作人员做足功课,用心做到原汁原味,尽量留住旧居的内在灵魂。次一点的要属修新如旧,因为原物已失,所以只能用新料重建,尽管外观可以乱真,但终究不是“真迹”,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但是很遗憾,这种风格在国内许多旧居古镇古村景区里很常见。要说最次,只怕就是修旧如新了,原本残存的历史的一丝微弱气息,被亮面清漆艳丽彩绘一刷勾销,让看者一言难尽,还不如不修。至于修新如新,那就没有任何观照的必要了,没有人文的温度,更是对审美的敷衍,审美变成了“审丑”,严格来说,甚至都不必将其归入“旧、古”的行列。当然,“最最”佳的,应是不用修的“旧”了,只是这种极品,经过漫长年月里天灾人祸的浩劫之后,存世少之又少。
西递属于哪种类型?在我看来,当属“最最”佳和“最佳”两种类型的和谐结合体。
若有一双神奇的巨手,随意“拎出”西递两三间旧屋置于某地新村,估计都能让某地一跃变身为历史名村。而当如此之多的“名居”汇聚一村的时候,真会让人目不暇接。沉沦在西递巷头弄尾的黑白世界里,眼前竟时会涌出一种“醉古”的恍惚。对于单栋旧屋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委屈”。诚然,这是西递村可以凡尔赛的资本了。
西递村的众多古居名单里,旧居主人有名商大贾,也有达官贵人。梁柱棂槛间,门墙院堂里,处处都是“商”与“仕”的印记,都是儒文化的细细烙纹,最后通通塑聚成古徽州人的浓浓乡愁。
门楹上的“东园”两个字,似一本打开的书,乃“开卷有益”之意。看上方门檐,其实就是一个元宝造型,表示读书之上,是名利的回报。再往上看,镂空石窗,看起来像一把小扇,寓意“不以善小而不为”。
冰裂状的木窗,代表寒窗苦读。走到寒窗对面,会看到门框上有四只蝙蝠形状的木雕图案,再加上整个门呈蝙蝠形状,寓意苦读的尽头是五福临门。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来还是功名利禄大前提下的智言慧语,但是回望几千年古人的来时路,平民百姓,除了读书和科举,又有什么出头的希望呢?
当然,对于古徽州人来说,要改变命运,除了读书入仕,还有另外一条路:经商。
千千万万古徽州人用十年寒窗苦读书的决心对赌一朝成名天下知的命运,换来了从宋到明清近八百年间古徽州出了两百多位知府(州)以及千位以上府、县官的活跃景象。而比千千万万更多的底层百姓,年纪轻轻就离乡背井外出谋生,寄命于商。无奈的选择,换来了明清时期“无徽不成镇”的鼎盛局面。
中国古代有四大商帮,名单里后两位有不同版本,包含了粤、浙、闽三地甚至是陕、鲁、苏等地商帮。但毋容置疑,排名前两位永远不变的,正是晋商(山西)和徽商(安徽)。
晋商擅长经营盐业、典当、票号,山西票号堪称现代金融业的雏形。关于晋商的更多渊源非本篇小作文可以含纳。
徽商与晋商齐名,最大特点是“贾而好儒”。徽州商人爱读书,典型的“儒商”。
古时候徽商的经营核心涉及盐业、典当、茶叶和木材几大支柱产业。胡雪岩就是徽商中的杰出代表人物。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说的古徽州人面临的生存困境。旧时徽州地区贫瘠荒凉,除了读书,外出谋生成了徽州人的选择,于是,“十二三岁,往外一丢”。
回望中国近代史上发生过的几次人口大迁徙,走西口,下南洋,闯关东,哪一次不是祖先为了“活下去”而选择的九死一生的搏命之旅?
2021年,西递村入选联合国首批“最佳旅游乡村”名单。
二十公里外,是黟县的另一处世界文化遗产:宏村。
边缘的小县城,恢宏的大存在。
幸福的黟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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