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昼长,而夜亦忽至。我寓居此舍已有多日,晨起看山,暮坐听蝉,自以为颇得山野之趣。不意将去之前夕,竟逢暴雨,更兼连收二讯,皆预警之辞,令人生出几分忐忑。
初来之时,山间空气清冽,远非城中浊气可比。每日晨光熹微,我便踱出户外,见远山含黛,近水泛碧,颇觉心旷神怡。林间小径,时遇松鼠跃过,留下一串细碎的足迹。午后小憩,每有清风自窗隙潜入,翻动案头书页,沙沙作响,竟似山灵代读。傍晚炊烟起时,与山岚相混,织成一片朦胧景象,远望如置身画中。
雨是午后开始落的。起先疏疏落落,敲在青瓦上,清脆可闻。继而渐密,终成倾盆之势。山雨与市井之雨不同,挟着原始的力量,每一滴都沉重有力。远山早已没入雨幕,只见得轮廓隐约,犹如墨染。
正当观雨之时,手机连震两次。一则是镇政府的通告,言地质灾害二级预警,山洪黄色预警,嘱人远离险处;二则是文广体旅局与气象局联合预警,直言地质灾害风险高。文字简练,而自有一种紧迫之意透出。
店家老人推门而入,添了新茶。见我凝视窗外,笑道:“山中天气本是如此,忽晴忽雨,不必过虑。”我问他这预警可严重,他沉吟道:“小心些总是好的。去岁邻镇山洪暴发,曾冲走数车。”言罢又安慰我此处地势高,可保无虞。
然而我终不能释怀。想起日间所见溪流,已不复前日之清澈平缓,而是浊浪翻滚,奔腾咆哮。若雨如此彻夜不止,恐真有灾害之虞。忽然电光裂空,照得山谷通明,雷声随之隆隆滚来,震得窗棂作响。
我本拟明日归去,此刻却生出复杂心绪。既盼平安返家,又对此间生出几分留恋。人与自然相处,原是这般矛盾:既爱其清幽秀美,又惧其无常威力。人类自诩文明,筑路修桥,似乎已将自然驯服,然天象稍变,便显露出我们的脆弱与渺小。
夜渐深,雨势未减。我卧听雨打屋檐,溪流奔涌,雷声远鸣,竟难以成眠。想此时或有旅人困于途,或有村民巡守险处,不免为之悬心。
天道无常,人力有限,唯愿众生皆得平安,山水依旧秀美。他日重来,但愿仍见青山如黛,绿水长流。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