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睡不着的夜晚
一夜不眠。又一个宿车上的夜晚。芒宽乡双虹桥附近。
不知是听了个故事,还是喝了一大杯咖啡,亦或又是江边水声轰轰,间或路边的车声。总之,翻来覆去睡不着。其实,我已经很累了。完全没有7月14第一次露宿野外,睡在西盟往沧源途经新华村山头茶厂前的舒服。车还是那台车,被子也还是那床被子。也许,又过去了一周,天气开始转热了,没有那么凉爽。
睡不着。一个不相干的故事,比小说还令人惊愕的事故或故事,在我脑子里走来走去。
02 双虹桥一定要去
下午4:30,离开了美丽的和顺古镇,离开了美丽的腾冲,向泸水方向前进。120公里的路程,以为可以顺利抵达。
出发前,跟民宿老板确定线路,这才发现几天前从勐糯出发,以龙陵为中心到腾冲三天的行程,颇有些反复。应该直接从龙陵县全程走219国道到腾冲,不应该拐过去潞江坝。
从腾冲到泸水市的219国道有断头路,从中寨到泸水的隧道没有修通,开车过不去。腾冲开车必须走556国道,230省道经过潞江镇才能到泸水市。地图上显示有路,那是因为开摩托车、走路可以。当民宿老板告知这些时,好一个打击。对于从来不愿走回头路的人,等于多走了半天一天的回头路。两天前特意从龙陵县到潞江新寨去看咖啡园,再走556国道到的腾冲。
(不知从勐糯出发的路线,这样安排路线会不会更好?三江口—瑞丽口岸—畹町—芒市—龙陵县城(住一晚)—腾冲(住两晚)—龙陵松山抗战遗址—惠通桥—新寨咖啡园—潞江坝或泸水(住一晚))
下午出发时,和顺古镇茶叶店老板告诉我千万不要错过怒江上的双虹桥。
50公里之后,傍晚8:00,来到了芒宽乡双虹桥,听到了一个我觉得只有小说里才会编的故事。
03 双虹桥
经临双虹桥时虽然天色已晚,距泸水还有70公里,应该快快赶路,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停了车。一般别人说千万不要错过的地方我都会特别在意。
双虹桥历史悠久,始建于1789年,已有200多年的历史,是怒江天堑的一把锁钥。是南方古丝绸之路经保山至腾冲出缅甸必经之地。
古代从四川到印度有一条通商的道路,即南方丝绸之路,也叫蜀身毒道。这条丝绸之路,到永昌(今保山)后必须过怒江,翻越高黎贡山到腾冲,再到东南亚、南亚。
在双虹桥没有修通之前,人们一般是走“北线”,即从怒江猛古渡口过江,翻越高黎贡山,经北斋公房垭口进入界头到达腾冲。双虹桥修通以后,这条古道自双虹桥始,经百花岭过最高点南斋公房垭口,海拔3170米。到达腾冲曲石乡的江苴古镇,全长约65公里。即所谓“南线”,时间和路程上大大缩短。
双虹桥是滇西抗战的一张名片。
抗日战争时期,抵御日军的怒江战役打响时,中国远征军第20集团军53军最惨烈的一仗就发生在双虹桥西岸的大塘子,当时双方争夺之激烈,前所未有。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最后日军还是被远征军打败了。
双虹桥还是怒江天堑三座古桥(其它两座为惠人桥、惠通桥)里唯一一座至今还在使用的“活桥”。
我把车停好,沿着一条小道往桥上走。看起来距路边很近,但实际有些距离。因走下去的路树茂林深路窄,密密丛丛的芒果林、玉米带,虽不远但显得幽深静远。
好不容易下到江边,站在桥上,只觉得双虹桥气势非凡,横跨怒江江面,且设计巧妙。道路、桥梁、亭台、楼阁像一幅画融合在滔滔怒江和两岸高耸的苍翠的山里。东西两头的关楼,实际上是两个桥头堡。传统的木建筑,飞檐斗拱,青砖灰瓦,古色古香。江中石墩上还有一个亭子,重檐翘角,雕梁画栋,三面设有栏杆、座椅,应是“风雨亭”,即实用又美观。窄窄的细细的桥过去对面就是一座大大的青山相迎直抵蓝天深处。真是融壮阔和秀美于一体,极美。
因为湍急的江流中突起一块礁石,设计上就巧妙地利用江心巨型石礁为桥墩,把桥分为东西两段。桥分成两孔,遥望如双虹,故叫双虹桥。东段通向保山的一边净跨67米,西段通向怒江以西的一边净跨38米,桥总长162.5米。桥面宽2.8米至3.1米不等。
我在桥上走的时候,有摩托车经过,只觉得双腿颤抖。桥下的怒江看似平缓,实则激流。如果是以往,我一定会走到对面即桥西面看看,爬爬山,去对面的村子里瞧瞧。但这次不知是天色晚了还是其它的原因,我感觉有畏惧,只是拍了几张照,不敢久留,快快上到山岸上来。
以前读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时,我还要想像一下场景,现在我似乎能感受到那种险恶,虽然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04 那个故事或事故
上岸天就暗了。
下桥时已留意路边两个店,一个有咖啡,一个有饭,都是我需要的。
这是今天行驶怒江边第一个有安全停车位、有吃喝小憩的地方。
咖啡店老板10元给了我一大杯,说是产地,便宜。然后找饭吃,饭店老板自己正准备吃,见我一人,干脆让我跟他们一起吃,还不收钱。吃着饭,喝着咖啡,问他们晚上睡哪里,他们说就睡这里。
再看看这里。灯光明亮,绿树环绕,桌椅舒服,水电方便,卫生间干净。立即有了主意。距泸水还有一个半小时自驾车程,不仅夜驾危险,也错过了景观。当我说我在这里住下来的时候,他们都说很好。
然后,我就在咖啡店喝咖啡听到了那个故事。
刚刚过去不久4月的某一天下午五点左右。北京一个不到40岁的男子,据说是一个很大信息传媒公司的老总。带着一年轻的女子在双虹桥玩,拍照、拍视频。之后去怒江边洗手,被怒江吞了下去。其妻子事发第二中午抵达事发地,其母第二天晩上抵事发地。停留十来天,启动三台无人飞机查找,无果而归。男子是家中独子,父亲已逝,只有老母,女儿读中学。年轻女子受了极大惊吓,当天晩上送往医院,之后通知其父接走。
经我一再确认,洗手的地方是在西桥头。我刚才感到畏惧的地方。
“怎么会去江边洗手?”很不解。
“西桥头枯水季水浅,石头露了出来,他站上石头去洗手。江边的石头有绿苔,即使没有绿苔也湿滑滑的,滚了下去,落到江里,只要滚到江里,基本上就没得救了。水多深多急啊!即便表面上看起来平缓,下面的水也是很急的。”
是啊,要不怎么叫“怒江”,水流湍急像是发怒火一样的江。
“命是救不了,尸体也没找到吗?”
“没找到。她妻子找的方式不对,虽然看起来声势很大。感觉是做给别人看的。”
“为什么?”
“无人机怎么找得到?白浪滚滚。我告诉那个妻子多出点钱,找当地水性好的人,用网搜索。之前用这种方式找到过。但那个当妻子的不采纳。”
“她妻子悲伤吗?”
“唉。怎么说呢!他们本来是在闹离婚的,闹了很多年,终于准备离婚,出了这场意外。他妻子一看就是个有能力有见识的人,长得其实蛮好看很有气质”
“那个年轻的女子呢?”
“年轻的女孩,二十五六岁吧。长得很漂亮,个子高,一米七几,身材真的很好啊,因为是音乐学院的,也很有气质,云南人。”
“他们都一起好几年了,这个男子是女孩的第一个男朋友。计划结婚了,出了这件事。那女孩应该是真的爱那个男子,她当时都快疯了。跑上来喊救人。明知道一下去就没命,谁敢去救呀!问题是真的没办法救。她自己要跳下去,被我们拖住了。真是疯了,好几个人才把她拖住。那女孩好几天又哭又叫,精神都崩溃了。”
是啊,一眨眼的功夫,一个活生生的,寄托了热切的人生希望的深爱的人就没了,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眼前,眼睁睁看着没了。这谁能受得了,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年龄。恐怕这是一辈子的阴影,一辈子的不得安宁了。
最可怜的是老母亲呀!每天天没亮就到桥头,天黑了还不愿走,天天都这样!真是令人痛心。
我听着听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由一开始的好奇、惊讶、八卦,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难受。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是为人生的不可预测,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一个先到呢?还是为老母亲,临到人生尽头,还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是为那个还在上中学没成年突然就没了父亲的孩子?还是为那个正憧憬着幸福人生的妙龄女子?猜测着那个曾经被伤尽了心的妻子,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咖啡店的铁皮顶棚上。这个山风轻吹细雨轻飘灯光黯淡的寂静夜晚,我在远离闹市倚山临江绿荫覆盖的路边摊,听了一个无比烂俗却又无比震惊的故事。因为咖啡店老板就是事发时救助的人之一,听起来更有现场感。再加上事发时间和事发现场太近,才过去两个多月,且就在几百米的桥头,我的心里,感慨更深。回到几步相邻的饭店老板娘那里,作为女人的角度,两个女人,又一起感叹了很久。
05 怀揣着秘密离开
第二天早上九点,三台宁夏牌的车路过,停下来找早饭吃。太早。没得吃。
我到咖啡店要了开水,泡了杯自带的方便面。这次要了铁皮卡。水洗和黑蜜的老板各冲了一壶让我免费试,并征求反馈。临走,又是10元灌了满满一大杯咖啡。
饭店老板。咖啡店老板。三个水果摊的老板。应该八九点钟就已打扫场地,准备正常营业。说实话,这个地方还蛮舒服。
早上想了想,下到昨天桥边的江边走走、看看。第一次进到硕果累累的芒果林,知道每一个芒果顶一个袋子是为了防果蝇。这一次有时间,但我还是没有勇气走到对面西桥头去看看。
十点半,我怀揣着比别人多一些的双虹桥秘密,往泸水方向前进,那本是我昨晚要抵达的地方。
穿衣服的芒果
咖啡豆年轻的时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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