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价值”正成为游客选择旅游目的地的一个核心因素，“打卡式旅游”也正逐步让位于“沉浸式度假”。
这是国内一家知名在线旅行平台今年发布的《2025国庆中秋旅游趋势报告》所提及的。这份报告认为，游客对“情绪价值”的关注实实在在地体现在旅游产品的选择上，诸如“躺在酒店床上看日照金山”“泡庭院温泉赏星空”“精致露营”等备受青睐。
作为冰雪旅游大省，吉林省早已敏锐关注到这一变化，单一的滑雪旅游，近年来迅速蝶变为“享受冰雪新生活”的沉浸式度假。
游客在长白山下穿上民族服装，和鹿来一次亲密接触。 抚松县文旅局 供图
在长白山看罢天池，再和鄂伦春族小哥来一次林海雪原徒步穿越；或者到长春学滑雪、看新民大街的历史建筑时，顺路去趟查干湖，看一场马拉绞盘拖动大网从冰雪下捕鱼的传统习俗；再或者到白山市，走进小山村南天门村，感受头道松花江边的地道生活……吉林让冰雪不再是只能打卡合影的背景，而是可以真正走进去、沉浸式感受的“东北人的冬天生活”。
联合国旅游专家贾云峰曾指出，这些“真实感”与“生活感”，能引起游客的情绪价值共鸣，突破和其他地区的资源同质化竞争，开辟一条以“软实力”和“巧实力”制胜的新赛道。
“在地化生活”的真实感和烟火气
贾云峰在文章《县域旅游“十五五”规划方法新突破——情绪地理》中提及，在地生活对游客是一种稀缺资源，特别是保留着更本真的中国乡土文化、更慢节奏的生活方式和更亲密的人际关系。对于寻求逃离和治愈的城市游客而言，这种“在地化生活”的真实感和烟火气，本身就是一种稀缺的情绪价值。
他认为，独特的非遗手艺、动人的地方传说、亲切的方言饮食、美丽的田园风光，这些“软性”文化生态资源都可以通过沉浸式体验、互动式参与，转化为深厚情绪价值的旅游富矿。
这种理论在吉林已经变为现实。
吉林地处“世界滑雪黄金纬度带”，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造就了其“粉雪、静风、雾凇、温泉”等独一无二的冰雪资源。如果说过去，远眺天池、畅滑一场雪，便足以成为奔赴吉林的理由；那么如今，感知到旅游语境之变的吉林，正通过持续“上新”，构建起一整套充满情绪价值的冰雪体验，回应每一份冬日向往。
今年10月，三位头戴狍角帽的鄂伦春族大叔在飞机上被乘客拍下，视频迅速走红。网友亲切称他们为“瑞幸族”，也让这个神秘的民族再次走入大众视野。
11月26日早晨，游客和鄂伦春族向导一起在林海雪原徒步，探寻鄂伦春族的历史传说。 澎湃新闻记者 王洛伊 图
如今，长白山脚下的白山市抚松县，一种“人文徒步”悄然兴起。参与者跟随向导，在进林前先向“白那恰”（山神）行祈福之礼，而后踏雪深入林海雪原，边走边听鄂伦春族的历史传说。据工作人员介绍，这一项目引起很多游客关注。
目光转向长白山世界地质公园的聚龙火山石林景区，这里的徒步场景被切换至山谷。脚穿溯溪鞋，踏碎薄冰，蹚着清溪一路前行，栈道两侧是积雪覆盖的火山岩群，幸运时，还能遇到野兔、野鸡甚至狐狸、狍子等动物。
“脚下踏雪声咯吱作响，一路穿越雪谷，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真希望就这样走上一整天。”11月26日，来自上海的一位年近五旬游客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这份置身雪谷的沉浸感，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澄澈与宁静。
再继续转至长白山北麓的延边州安图县头山村，这座“长白山第一村”凭借距离长白山北坡景区最近和雪量丰富的优势，成功推出一个个充满“生活情绪价值”的冬季旅游爆款。
安图县头山村雕刻的雪屋，可以供游客体验雪屋里吃火锅的“冰与火”体验。 安图县文旅局 供图
在这里，游客可以围坐于雪屋内，在冰雪天地里，吃上一锅热气蒸腾的东北火锅，感受“冰与火”交织的神奇反差。吃饱喝足，还能跟随“老把头”（长白山采参人的带头人），体验一把林下挖参，学习“看山形、辨参叶”的技巧，沉浸式感受长白山“放山文化”的魅力。
吉林冬天的生活不止于雪，冰面之上也同样精彩。
查干湖，是吉林省最大的天然湖泊，其渔产资源丰富，至今延续着北方民族原始的冰下捕鱼。来到湖边的“中国北方最后的渔猎部落”，可以参与一场“祭湖醒网”仪式。在冰下捕鱼的拉网有几百米长，要先在一米左右的冰层上，每隔八九米凿一个冰眼，拉一网要凿几百个冰窟窿，然后穿杆引线。下网时，要使用马拉绞盘拖动大网，才能将大网逐步下到位。
网开始往湖面上拉，游客可以见证冰洞中跃出的“头鱼”，随后在-20℃的湖面上，喝上一碗刚出锅的鲜鱼汤，情绪价值瞬间拉满。
查干湖上，居民使用马拉渔网的传统方式从冰面下捕鱼。 视觉中国 图
从山野到冰湖，从传统到民俗，吉林打造的一系列冰雪生活体验，已超越传统的观冰、戏雪，认真回应大众对生活体验与情绪价值的追寻。
人们因雪而来，但带走的冰雪记忆里，已不再仅是一座雪山、一片雪地。换句话说，当体验者回忆的视角从“看了什么”转向“经历了什么”，这也意味着，冰雪不再是远方的景，而是已经走进了的“吉林冬天的生活”。
主人翁笑脸是最动人的风景
随着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日益增长，对于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而言，情绪价值已经成为衡量一次旅行“值不值”的重要标准。
长白山和周边的旅游部门早已感觉到这种变化。长期以为，游客到长白山往往只是上山看了天池，下山就转身离开前往其他城市。变化始于几年前，他们开始共同打造种种新玩法，为游客提供情绪价值。
白天畅滑冰雪，傍晚漫步商业街，看一场免费电影，亲手制作糖葫芦；夜色中，加入一个篝火晚会，欢乐蹦迪，或者到咖啡店围着烧柴的火炉喝杯热饮——11月25日，长白山华美胜地国家级度假区市场部经理类雁文如是描述今年新雪季为游客提供的各种情绪价值。
长白山华美胜地度假区原乡客栈为游客提供东北传统大炕的生活体验。 澎湃新闻记者 王洛伊 图
“产品要丰富，也要足够独特”，类雁文称，当前越来越多的游客，如今越来越多的游客不再满足于戏雪玩冰，更期待感受一次地道的东北式生活。为此，度假区专门打造了极具特色的东北主题院落原乡客栈，屋外垂挂红灯、窗贴剪纸，屋内可围坐炕头闲话家常，也可盖上花棉被体验东北冬夜，真正“做一回东北人”。
不只是度假区，长白山周边的乡村也为游客准备了情绪价值。
抚松县南天门村是林海雪原里的一个小山村，头道松花江从村里缓缓流过，转出一个大弯，沿江奇峰耸立、怪石嶙峋、林木秀美。然而，嫁到此地的刘丁齐曾感慨，尽管村子风光秀丽，村里却长期缺乏产业支撑，年轻人不得不外出务工。
2016年，在外从事旅游行业的刘丁齐，第一次有了回南天门村做乡村旅游的想法。受南方民宿经济的启发，她将发展乡村旅游的第一步落在民宿建设上。次年冬天，南天门村的第一间民宿建成，迎来首批游客。
随着游客口碑传播，村庄人气渐旺。南天门村原村支书王晓东意识到，“不能只让游客看风景、住民宿、吃顿饭，得让大家玩起来”。于是，村里动员有手艺、有闲置房屋的村民共同参与，逐步形成有多种特色乡村体验的山村游。
11月24日，游客在南天门村居民家中体验烙煎饼。 澎湃新闻记者 王洛伊 图
11月25日，在松花江畔的南天门村，65岁的王寿贞正在自家烙着煎饼。有游客到访，她这里便成为体验“东北生活”的一站。游客还能在村里不同人家解锁各色乡土体验：在这一户学做糖葫芦，到那一户尝试推石磨，再去村口的工作坊亲手制作一个陶杯。
老人家发自内心的微笑，让一位来自上海的游客感叹：主人翁的笑脸，是旅游中最动人的风景。
王晓东介绍，冬季村里还会在松花江上开展滑冰、雪橇、冰钓等冰雪活动。曾经默默无闻的小村庄，如今因吃上“旅游饭”，每年可实现村集体收入十余万元。随着发展步入正轨，村里的第二栋、第三栋民宿也相继建成，乡村振兴的路越走越宽。
南天门村的探索，恰恰也在说明：冰雪旅游并非只能依赖大型设施或专业场地，如果能以冰雪为媒，有效激活当地的自然、文化与生活等资源，便能为游客提供一场有温度、有记忆点的情绪价值之旅。
吉林省用“情绪价值”促进冰雪旅游发展，是促进旅游发展、做大内循环的一个生动实践，为吉林带来游客的爆发式增长。2024－2025雪季，吉林全省接待国内游客1.7亿人次，游客出游总花费2950亿元，分别同比增长35％、21％。
就在11月22日，吉林省2025-2026新雪季正式启幕，吉林也定下一个新目标：新雪季接待冰雪游客突破1.8亿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超3300亿元。
海报设计 郑达咖
澎湃新闻记者 迪娜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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