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深秋的岱庙被一场灿烂的阳光彻底点燃。还没等我从厚载门的赭红宫墙里回过神,那棵千年银杏就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撞进了我的眼帘。满树的金黄,在澄澈的蓝天下燃烧,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这哪里是树,这分明是倾倒了整座金山的辉煌!
今年的银杏,似乎比往年更懂如何施展魅力。阳光是最好的打光板,将每一片叶子都照成了剔透的金箔,脉络纤毫毕现,流动着琥珀般的光泽。风一过,好家伙,那才叫一个壮观!不再是三三两两地飘,而是成千上万片叶子,像是收到了集结号,哗啦啦地、漫天卷地地飞舞起来。那不是落叶,那是一场盛大的金色暴雪,席卷了整个庭院,落在汉柏的苍劲枝干上,落在游人的肩头发间,也落进了每一个仰起的惊叹里。
树下早已是人山人海,快门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在金色的地毯上打滚,情侣们依偎着自拍,老人们拄着拐杖,眯着眼,仿佛在回忆自己某个同样金黄的午后。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飞舞的盛宴牢牢吸住。一片叶子悠悠地飘到我手心,带着阳光的温度,我甚至能想象它飞舞时的轨迹,像一只喝醉了酒的蝴蝶,摇摇晃晃,却带着赴死般的决绝。
这场景,让周围的古建筑都活了起来。青灰的古砖不再是冰冷的,它们成了金色瀑布最忠实的观众;沉默的汉柏也不再孤单,这漫天飞舞的金叶,是它千年孤寂里最热闹的一场陪伴。这棵树,它见过帝王将相,也见过贩夫走卒,今天,它正用自己最灿烂的方式,与无数个平凡的你我相遇。
我终于懂了,为何每年此时,人们都心甘情愿地奔赴这场约定。它演绎的,是生命最酣畅淋漓的告别。在万物凋零之前,它选择用一场轰轰烈烈的金色风暴,告诉世界:我来过,我灿烂过,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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