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的腊山
杨建保
我住在安澜北路粼湖居小区,离腊山仅一里多路之遥。每每漫步在腊山河大桥向南眺望,一道青郁郁的屏障便横亘于天际。它高高托举着穹苍,天借山势,便愈发高远寥廓。偶有几朵或浓或淡的云飘然而至,俯身与山相吻,像传递远方的音讯,又似久别重逢的絮语。有时正看得入神时,云却倏忽淡去,散得无影无踪。这一脉青绿向东、向西铺展,便是腊山的全部肌体。它承千佛山、英雄山余脉,仿佛自东向西奔涌而来,与之相依的,是腊山河——也叫腊山分洪道——它绕城而过,如一条温存的臂弯,护佑老城免受水患。山、水、云常在此缱绻缠绵,彼此依偎,共织成“数十里山水屏藩”,当地人誉之为“腊山云屏”。腊山每当进入十月,山色便多彩起来,一半橙红,一半墨綠,并有黄色、青色掺杂其中。真是"一半红来一半绿,十月腊山好美丽。谁说风景在远方,家住腊山好福气"。

腊山自东向西山势愈见雄浑,腊山山门巍然矗立于此,石坊肃穆。东侧不远,闲闲立着一座齐烟阁,旧时,这里是西出济南的必经之路,多少离人从此过,多少岁月从此流。

常言省城东南诸山皆拱卫泰山,为何腊山偏要兀自西行?或许,是因西城一马平川,少山无岭,它是来“找平”的——这是一种舍我其谁的担当。早于龙山文化二千五百年的北辛文化曾在此植根,它西行,是为文明寻路,为文脉求知;它通达东西,行下春风盼秋雨,似有心消弭东西的差距;它执着西奔,更追求一种气节——西部人有不屈的硬骨,有“不到黄河不回头”的倔强。

这份高昂而进取的执念,终让西部如凤凰涅槃。若在多年前,立于百米山巅东望,但见楼宇如林,烟火繁盛;而西眺时,却只有苍茫朦胧,偶有几座高楼与天对话,不免寂寥。可近些年来,高铁与高速并驾齐驱,南北通途汇聚于腊山坊下;连那原本西行的黄河,也似图腾般折身东顾。
西水东流,东山西进——西部的寂寞,终于被打破了。生态宜居的康养名城、活力槐荫,以岱青海蓝的胸怀,拥抱着“一院三馆”、宜家国际会展中心……它们正盛情迎接着八方来客。

腊山于我,是再熟悉不过的。初登时,山路无阶,只能踩着乱石碎砾向上。陡峭处,需抓住树枝或野草,额头几乎贴上山石,汗珠一颗颗砸下,眨眼便渗进石缝——仿佛我的汗水,也融进了腊山的筋骨血脉里。这山,因此有了人性,也浸染了人间的烟火气。走累了,便顺势躺在一块干净青石板上,舒坦至极。树影婆娑无声,山风轻拂,如温柔的手掌。

腊山南坡的半山腰,立着一座纪念碑亭,纪念的是王光华烈士。他殉国时年仅二十六岁,被追记一等功。“就是倒下,也要倒在最前沿阵地上!”——那铮铮誓言,至今仍为腊山注入一缕不灭的英魂。这些年初春,青白石山不几日便泛起盈盈绿意;来腊山游玩的,三三两两,无论老少,无人高声语、无人喧闹喊山。深秋时,黄栌燃遍山野,青松点缀其间,阳光下如红星闪烁,又如迷彩匍匐——那一刻,情感暗涌,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岁月与山河之间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腊山
青石脊梁横卧二里半
松针在帝王经过时
垂落水银的时辰
虹霓垂下钓线
同时钓起日月两枚银币
猎山便成了典籍里
一页腊封的签纸
连翘黄从东麓开始洇染
枫焰在西坡被扎啤浇熄
山舞银蛇的旧宣上
高铁正剪开新绸
四季在此地都是未装订的书
风翻到哪页
便有哪些青岚
从史志夹层里起身
而162米的海拔
始终是济水西侧
一枚钤进地脉的闲章
落款处站着
与云朵对弈的楼群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