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菊,那可是太行深处淬于绝境的生命奇迹。它们扎根悬崖峭壁的岩缝,在土壤贫瘠、水分稀缺的绝境中深扎根系,每至秋日便绽放清艳花影,成了登山人眼中可遇不可求的景致。
秋日闲暇,我重登沁河边的孔山。偏爱此山,藏着三重缘由:其一离家甚近,驱车十七分钟即达山脚,无需耗费过多光景;其二紧邻沁河,山水相依,黛色峰峦倒映碧水,风光清灵秀美;其三登山强度适中,无惊险之感,可随心掌控节奏。在这里,既能登高健身、极目观景,亦可举镜摄影、考察野植,偶尔采撷野菜、寻觅药材,或在枯木上拾得几朵木耳,野趣无穷。
此次登山,最让我牵挂的是疙瘩坡一号茶台两块巨石上的太行菊。早几年摄影采风时偶然相逢,此后每踏足疙瘩坡,总要特意绕来探望。这份牵挂藏着旁人难觅的幸运 —— 太行菊多生于人兽难及的陡壁,能如此近距离凝视其枝桠花瓣,看清叶片细密绒毛,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幸事。
那绽放的花朵,瓣瓣素洁如雪,边缘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晕,似凝结山间晨露的素笺。鹅黄蕊芯与素白花瓣相映,在秋风中摇曳生姿,美得倔强鲜活。可看它们扎根的所在,心便一揪 —— 不过是道宽不足两指、深不过寸许的窄缝,积着薄薄一层混杂碎石的沉积土,连一场小雨的水分都难留存。偏偏这方寸绝境,孕育出了动人生机。
这两株太行菊,如一对沉默老友各守一块巨石。去年深秋来时,二者皆枝繁叶茂,墨绿色叶片层层叠叠,枝条透着饱满气力,枝头缀满花苞与花朵,风里都带着淡淡菊香,一派蓬勃。今年再见却判若云泥:东侧那株大半枝条干枯发脆,仅余一小枝带倔强绿意,已无法孕育花蕾,不过勉强维系生机。许是今夏持续酷热干旱,蒸腾尽石缝微薄湿气,耗尽了它最后气力。西侧那株虽依旧枝繁叶茂、花开灿烂,却也比去年逊色不少,想来是扎根的石缝位置更隐蔽,深处藏着一丝湿气,才在极端气候中勉强维系生存。即便秋季连阴雨漫长,也未能平复夏季酷热带来的伤害。
沁河吹来的风裹挟湿润水汽,吹动花瓣颤动,也勾起我对太行菊繁衍的思索。直立悬崖无土壤流动、无动物携裹,它们若想蔓延,最可能借风为媒 —— 秋日将尽,花朵凋零后,带绒毛的种子随秋风卷起,飘落另一处岩缝,若机缘巧合便会萌芽生长,来年绽放新花。至于鸟粪传播,可能性极小,我来此多次,从未见鸟类啄食其种子。这些不过是我基于观察的浅见猜测,却藏着对这生命奇迹的满心敬畏。
太行菊扎根悬崖,从非偏好恶劣环境,而是长期自然选择的结果。它以退为进,放弃竞争激烈的沃土,退守无人问津的绝境,凭对极端环境的适应能力,换得专属生存空间。这份 “悬崖生存” 的智慧,是岁月淬炼出的生存法则。
望着石缝中倔强生长的太行菊,我忽然读懂了太行人民的风骨。这份于贫瘠处奋力绽放、于绝境中绝不低头的坚韧,早已随太行菊的种子扎根山川,融入太行儿女血脉。它是崖缝里的菊,是山川里的魂,更是岁月中永不褪色的精神底色,时时激励着每个行走在人生路上的人:纵遇风雨,也要如太行菊般,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绽放独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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