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甲寅镇再到宝华镇,几个哈尼寨子也是不容错过的地方。
先说龙玛村,这是一个非常宜居的地方,海拔1680 米,寨子参差错落,房顶的露台就成为天然的观景台,无论去到哪家,都可以从屋顶看到磅礴的撒马坝梯田。
日出之时,云生雾涌,梯田、村庄隐隐约约隐藏在云雾之中,山峦像铺天盖地的巨浪前呼后拥,层层梯田一直铺向远方的天际。寨子周围,森林茂密葱茏,空气清冽。
哈尼人的家园,隐现于红河流域神秘的大山里,水泥公路的修建,使这个村庄告别了古老,洋溢着一种世俗的斑斓。
远远望去,传统的哈尼民居犹如一道另类的风景,覆盖着亘古的山冈,其间也夹杂着一些现代建筑。
混杂的建筑不仅是中国乡村变革的写照,更寄托者年轻一代的念想,即使不可能生活在城里,也要尽量布置得跟城里一样。
大部分村民家都盖起了不错的平顶房,并围起了小院。
这些房屋是乡村的一部分,小院不大,但干净整洁。院子里摆有瓜果蔬菜,有自来水管,有晾衣服的竹竿,有农具,有挂种子的墙壁。
这样的乡村图景让人感到舒服和诱惑。房间的地板上铺着素洁的地砖,门前放着拖鞋和拖把,客厅里,沙发、电视、组合柜一应俱全,看得出,一切都依了城里的规矩。只有大门头上用以驱邪的竹制符码无时不在昭示着,这里依然是哈尼族人家。
向晚,村人勒旺仍然在自家的田棚里守水。
儿子提着竹篓来送饭。解开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父亲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儿子才小心翼翼地说:“爹,家里这些年好歹也有了点积蓄 ,我想买一辆微型车,改装一下,做辆乡村旅游车,农闲的时候跑跑运输,这几年来梯田照相的人越来越多了。”
听了儿子话,勒旺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又埋头大口地吃起来。饭后他拿起墙角的土陶茶罐喝了一口,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田棚。
面对此起彼伏的梯田,勒旺继续沉默地蹲在田埂上。半晌,他起身进屋提锄向着田里的出水口走去。
他熟练地挖起一块石头堵住了出水口,这时,儿子已尾随而至。
“爹,让我来。”儿子接过了勒旺手中的锄头,继续往出水口处糊着田泥。
这时,晚霞犹如满天盛开绽放的花朵,染红了天空,染红了梯田,呈现出令人惊诧的美丽。
“你这个主意好是好,只怕上面不让改装,弄不好,把车收了咋个办?再说,你算没算算,要多长时间才能收回成本呢?”
“爹,我当然是算过了,就算生意再差,三年也能收回成本,如果搞得好,两年就赚回来。前几天田里、县里又来了好几拨专家,还有不少老外。”
勒旺再次沉默了。
那些镌刻在大地上的繁复线条,犹如众神的点化,给人万年久远的印象。哈尼人的一生都与梯田缠绕在一起。冬春时节的梯田,水波荡漾,天上的云彩、鱼儿、白鹭游荡其间,繁复的农事与哈尼人的心情抒情地结合在一起。
这一切,早在一千多年以前就已经定格在这里。梯田浩浩荡荡、连着天际,扑面而来,挑战着人们的视野局限。
这既是古代的遗址,也是今天哈尼人的家园。而这惊天的秘密,在南中国遥远的崇山峻岭中,在红河流域广袤的大地上,已经沉寂了一千多年。
千年的时光轮回,哈尼人面对如诗如画的梯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创造了人类农耕稻作史上的奇迹,他们依然在这些古老神奇的梯田里耕耘、收获,有男人和水牛在梯田里耕作,也有人牵着牛离开已经耙好的水田。
勒旺坐在田棚里的阳台上,面对着无边无际的梯田,唱起了哈尼族著名的迁徙史诗《哈尼阿培聪坡坡》:
“花鹿最宝贵的是角,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
哈尼还想有后代,
就要到远方的下方。
只要哈尼没有死,
总有一天回到诺玛河边……”
雄浑的声音穿破时空,久久地回荡在风里、回荡在梯田里。
哈尼迁徙史诗《哈尼阿培聪坡坡》,叙述了哈尼人从遥远的甘青高原“虎尼虎那”高山,翻越了无数高山,蹚过了无数的险水,穿越茫茫林海,,一次次垦荒种养,一次次遭遇大自然的无情毁灭,一次次勤苦耕耘,又一次次遭受异族入侵、抢掠和驱赶。
使得原本从甘青走出来寻找适合生存繁衍乐土的哈尼祖先,为了躲避天灾人祸,最终又不得不走进了生存环境十分恶劣的南中国的深山密林中。
可以说,整个哈尼族的迁徙史,每一个脚印都是用血和泪铺成的。伴随着不断的求生与失生,幸福与不幸,欢乐与灾难。
遥遥无期的迁徙,艰苦的跋涉,每次迁徙,都伴随着战争和死亡。然而哈尼人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信心,每次迁徙都代表着他们心底最强烈的求生欲望,都是他们寻找幸福的不倦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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