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陵探古

黄义

一年前去茶陵采风，探寻神农文化，归来，有一种感觉挥之不去:“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没有博物馆的华贵典雅，却有古老的文字和罕见的图案；没有展示馆的大气恢宏，却有独特的殿堂、天然的石洞；没有图书馆的浩瀚书海，却有印证神农氏活动足迹的远古传说；没有音乐厅的阳春白雪，却有人间的烟火地气。

茶陵，因“炎帝神农氏崩葬于茶乡之尾”而得名。静卧湘东怀抱，西挽南岳衡山，东牵苍茫井冈。西北与东南的峰峦守护着这方水土，一条洣水，带着山石的坚韧，带着远古的遗泽，穿城而过，从群山中突围，汇入浩荡的湘江。

盛夏时节，我们曾在这里穿梭于乡村野岭，探古访幽。

伫立在茶陵潞水神农殿前，手抚这座建于清光绪七年(1881年)的建筑，目光投向殿正中炎帝神农氏雕塑，顿时被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笼罩。

这是一座不起眼的两进砖木结构仿民生建筑，不设隔火墙，不带挑檐，殿前一口池塘，殿左一口古井，简朴如同邻家农舍。

炎帝像目视远方，双手束乐穗，双膝间置一藤筐。始祖的德泽庇佑着世代的民众，那缕教化五千年、从远古飘落在殿堂的光辉，就着这盛夏的阳光，浸润着一批又一批的善男信女。

七十出头的丁福东老人担当起解说的职责。他自我介绍道，当过兵、做过乡镇一把手、待过机关，退休后醉心于收集炎帝神农氏在茶陵活动的各种文献资料。“每年农历四月二十六日，这里会举行炎帝寿诞祭祀仪式，村民通过传统仪式表达对神农的崇敬!”老人的解说吐字并不清晰，却气沉丹田，充满自信。我心想，他的底气应该来源于根植在茶陵人心中的农耕文化!

是的，茶陵是人类稻作文化的发源地之一，自古以来，这里就广泛流传着炎帝神农种五谷、制耒耜、尝百草，教民劳作的传说。离开神农殿，奔赴在茶陵潞水的田间地头，我恍若回到离开40余年的湘北故土。

阳光在潞水的田野上泼洒出金绿色调。从车窗放眼望去，土地里烟叶和池塘里的荷叶在肆意舒展，叶脉间浮动着光泽，层层叠叠翻涌成浪，仿佛大地正以最丰沛的呼吸向远处铺陈。风过时，叶片窸窸窣窣，似在低诵神农辨百草的偈语。烟叶的气息与稻花的清甜在热浪中交织，恍若看见远古教民耕作的炎帝身影，仍在这片被日光浸透的土地上躬身播种。

途经一处名为“神农古洞”的地方时，蝉鸣裹挟着热浪在耳畔起伏，我们在蜿蜒的山径上行进，并穿过一片苍翠的野生茶树林。

远古遗落的绿意仍在山路上流转。同行的几位美女作家用手机相机捕捉着身边的美景，不时辨识着脚下花花草草的名字。大家模仿着神农尝百草的样子，摘取苍碧如洗的野茶叶片，放在嘴里咀嚼。

茶林尽头，一道陡坡将视线引向古洞。洞口石壁斑驳如史册，模糊的“神农洞”三字若隐若现——抑或风化巧合，抑或为后人附会，却一定会为几千年的传说添上令后人遐思的空间。

攀爬至洞口，内里却豁然展开，阳光斜切入洞，在钟乳石上折射出幽蓝光晕。我们不敢移步进去。大家猜测：里面应该就是史载炎帝族群“穴居野处”的生存图景吧。

简朴的殿堂、天然的石洞、挺拔的树木以及罕见的文字和装饰图案，印证神农活动足迹的远古传说。茶陵探古的同时，我们流连于茶乡花海，清新的空气、茂盛的植被、幽深的峡谷以及秀美的景观和文化底蕴，让我们对茶陵的未来充满期待。

湖南省作协主席汤素兰在这里举行了一场有关儿童文学的讲座，她阐述了一个观点：生活比想象更精彩!这激起了我的强烈共鸣。在茶陵这片热土上，萦绕的不止千年草木、洣水回响以及传说遗迹，还有我们脚下生生不息、热气腾腾的现实生活。人间烟火远胜于远古传说，这也许是茶陵探古带给我们最大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