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一个人徘徊

文/曙光

晚间，我喜欢户外散步。在华灯璀璨、车水马龙的省城，满街是充满潮流活力与时尚风情的夜经济繁荣，想找一处安静场所，享受耳根子清静并不容易。

日月星辰，昼夜轮回。这几年，我长居滨海小城海阳，原本以为，有了核能供暖，在此过冬的人会多一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事实远非如此，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回原籍或去了更暖和的地方。这很正常，每个人都用自己最舒服的生命方式活着，是去是留？各有打算。

海边的冬夜，静谧、空旷、寂寥，很适合像我这样喜安静、爱做梦的人度过。留在海边过冬的人中，满头白发如雪的老人居多，大冷天极少出门。清冷的月光下，小区、街道、海边都空空荡荡的，一别夏日的喧嚣。走在路上，几乎遇不见散步或夜归路人，一切似乎都陷入沉寂之中。这么宁静祥和、恍若梦境的月色，我感觉好久没有好好欣赏了。

许多人喜欢安静的夜，因为只有这时才会卸下疲惫，回归简单恬淡生活中的温暖，找到茫茫夜空中属于自己的那片星空，静享夜的绚丽与安好。走进人生暮年，夜的美好，于我，已不再是灯红酒绿的喧哗，而在于内心的安宁与平和。故而，我从不藏着掖着的把自己交给夜色。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我披星戴月、吹着晚风、踩着光影，徘徊在寂静的夜里，让心静一静，让灵魂自在。

最美的月光，在没有灯火辉煌的地方。小区面朝大海、紧挨松林，晚间，围着小区不紧不慢兜圈子，是我的惬意事之一。我特喜欢月色如水的冬夜，一个人静静地走，静静地想，让思绪生动于光影间，或听听音乐，听连襟绘声绘色诵读的散文，安享一段静时光。“寂寞的夜里我一个人徘徊”，置身于天地间星月柔和的清辉里，留下一串串思考在夜色里回荡时，我常想起这句歌词。这并非寂寞，乃是心静，心静则宽，某些大事就会化作小事，就能排遣出内心的寂寞与无聊，参悟人生的路径和意义，感慨今晚的月色真好！

冬日的色彩，少了一抹明艳，多了一份素雅。寒风，常在夜色微澜时悄然抵达海边，多亏防风林阻挡，偶尔来海边走走，没有寒风浸入肌骨的感觉，或者说寒风在松林里溜达了一圈又走了。“天上云追月，地下风吹柳。”晚风吹拂着枯草、秃枝和苍翠的松枝，沙沙有声。仰观浩瀚苍穹，无论明月高悬，还是弯月像一叶小舟，划游在云海中，夜空都清澈得没有丝毫杂质。城区的夜空同样高远清亮，但在光怪陆离的万家灯火及雾霾尾气的搅扰下，皓月当空，群星璀璨的绚烂却难得一见。

冷月无声，俯瞰着世间繁华，星辰漫天，闪烁着晶莹光芒，偶尔，还有流星划过远方天际，耀人眼眸。我感觉那些从指缝间溜走的月光，又悄然地回到我身旁。清亮、泛着寒意的月光洒落下来，照得附近景物清晰可见。望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秃枝，我常顾影自怜，生发一种无情岁月催人老的怅然，感叹生命如落叶一般，迟早将在某一天向大地飘落。转而一想，心又透亮了，一岁一枯荣，雪冷冰清之下，不是也蕴藏着坚韧与希望，涌动着春的脉搏吗。

月明风清时，海边夜色最美。皎洁月光、璀璨星光与酒店的霓虹、港口的灯火通明及君子连理岛的渔火摇曳交相辉映，把海面和沙滩映得波光粼粼，浪漫多彩。运气好的话，还可观看火箭从这片海域直飞九霄，烈焰划长空的壮观场景。五颜六色的光影眩晕了我，只可惜，冬夜海滩游人寥寥无几，寂静得让人有些心虚。

光阴把许多事物都渐渐模糊了，但儿时在沂蒙山区老家及后来在济南南部山区工作时的夜景，却恒久镌刻在我脑海中。彼时，山乡没有电，暮色遮掩住最后一抹夕阳后，大山深处黝黑一片，时断时续的犬吠狼嚎声，令人惊悚。好在，日月永恒，太阳落山有月光。明月高照的夜，身边的村庄、群山及田野沐在月色中，颇有揽星月入怀，拥山野而眠的意境。那漫天繁星的绚烂之美，犹如一个个斑斓梦想，一生难忘。难怪，尽管现在许多村庄正走在消失的路上，一些老人还是宁愿在山村孤独终老，也不愿走进城市繁华。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中，冬天是最孤寂的，不知寂寞了多少人的日子。在寂寥笼罩下，冬夜的社区、街道、海滨，没了车流如梭的嘈杂，不见人来人往的嘻嘻哈哈，只有斑驳的树影光影在晚风里摇曳。一路走来，没人打扰我，只有自己的影子黏贴着我，人走，影子也走，忽近又忽远。万籁俱寂中，海边海浪的“哗哗”声，身边树叶的摩挲声和自己脚下发出的轻盈回响，萦绕耳畔。在这天地辽阔、星移斗转间，我只有内心不沾繁杂的平静和天马行空的遐想，一切圆满美好，似乎尽在月色朦胧中。

有人说，在所有物象中，月亮最能寄托乡愁和相思。没错，人离故乡越远，心离故乡越近。夜晚，我常举头望月，借明月普照，寄托一份乡愁。我知道，此刻，柔和的月光撒向人间的都是福泽与吉祥。“沉沉更鼓急，渐渐人声绝。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大雪倾城后，月光最白、最亮。月光与白雪相映生辉，照亮了所有角落。

月亮传递着光明、温暖、期许与美好，无论圆月高悬，还是一弯月牙孤零零挂在天边，天下之人都赏着同一个月亮，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度过夜晚。“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长夜漫漫，洒满月光也好，一片苍茫也罢，都属于我们。

夜深了，静静地说声：晚安！

2024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