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岷江出山口的高台,风从雪山奔涌而来,裹挟着两千二百八十年的水汽。战国末年,李冰率众凿开玉垒山,筑起鱼嘴分水堤,用无坝引水的智慧驯服了狂暴的江水,谁能想到,这项没有一砖一瓦的水利工程,竟让“江水初荡潏,蜀人几为鱼”的成都平原,变成了绵延至今的天府之国。
都江堰的渠首至今仍在运转,鱼嘴将岷江精准分作内江外江,飞沙堰自动泄洪排沙,宝瓶口牢牢锁住清流,“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的千年治水理念从未落空。站在堰上俯瞰,江水奔涌不息,滋养着这片全国特大型灌区之首、覆盖8市41县的1164.7万亩良田,触摸着温润的卵石堤岸,仿佛能感受到古人与自然对话的虔诚。
往北几十公里,三星堆的黄土下藏着另一个奇迹。八个祭祀坑(1986年2座、2019年新发现6座)环拱着月亮湾,经碳14测年确认,多数祭祀坑埋藏于商代晚期(公元前1201年至公元前1012年)。沉睡三千年的一号青铜神树通高约3.96米,枝叶间栖息着神鸟神兽,与《山海经》的神话遥相呼应;两米多高的青铜大立人双目圆睁,青铜纵目面具的凸眼仿佛能看透天地。遗址累计出土文物超2万件,其中新发现祭祀坑出土编号文物15000余件、近完整器4060件,出土金器总重约2000克,彩绘青铜器为中国最早的铜胎漆器,构建出一个神秘瑰丽的古蜀王国。新馆的“古蜀之眼”幕墙向内凝望历史,首次亮相的青铜神坛、持鸟立人像,让人忍不住揣测三千年前的文明密码。
回到成都主城,东华门遗址的夯土中藏着城市的基因。从秦汉六朝的大城生活区,到隋唐至两宋的摩诃池池苑园林区,再到明代蜀王府宫城建筑群,这里自战国末年以来便是张仪所筑大城的核心生活区,秦汉以来从未易址,更证实了文献记载中“摩诃池”的确切存在。出土的各类明清瓷器经拼对修复后依旧莹润,残存的殿基、步道、河道等遗迹,默默诉说着“龙跃池”“宣华苑”的昔日盛景。
武侯祠的红墙竹影里,三国风云从未远去。刘备殿的碑刻还留着岁月的痕迹,诸葛亮殿前的柏树枝繁叶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刻进了每一块砖瓦。一墙之隔的锦里古街,350米长的青石板路串起川西烟火,红灯笼挂满屋檐,张飞牛肉的香气混着川剧变脸的喝彩声,古法织锦、竹编艺人的指尖流转着千年技艺,傍晚时分的灯笼海,活脱脱一幅“成都版清明上河图”。
宽窄巷子的青砖灰瓦间,藏着老成都的慢生活。光影艺术荟让蜀锦、交子元素在墙体屋檐流转,正月的“十二月市”巡游、舞龙贺春热闹非凡,茶摊老板笑着招呼你小坐,采耳师傅的铜勺轻响,时光仿佛在这里慢了下来。不远处的杜甫草堂,竹林幽静,茅庐古朴,“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吟诵仿佛还在林间回荡,满园绿意洗去了城市的喧嚣。
青羊宫的三清殿前,香火缭绕了千年。作为全国21座重点道教宫观之一、“川西第一道观”,且属于道教全真龙门派,朱红梁柱透着庄严肃穆,铜羊雕像被摸得锃亮,据说触摸能祈福纳祥。晨钟暮鼓中,道士的诵经声与香客的祈福声交织,让人在浮躁中寻得一份安宁。
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里,藏着地球最萌的奇迹。圆滚滚的大熊猫或啃竹酣睡,或蹒跚学步,作为中国独有的珍稀物种,这里的每一只熊猫都牵动着世界的目光。隔着玻璃看着它们憨态可掬的模样,仿佛所有烦恼都被融化。
春熙路与太古里的交界,是古今碰撞的魔幻现场。千年古刹大慈寺藏在摩天大楼间,香火与咖啡香相融,穿汉服的姑娘与潮人擦肩而过,古建筑的飞檐与玻璃幕墙相映成趣,老茶馆的盖碗茶与网红店的奶茶,共同勾勒出成都的多元肌理。
都江堰旁的青城山,云雾缭绕如仙境。作为中国道教发祥地、道教四大名山之一、“第五大洞天”,景区面积200平方千米,以“青城天下幽”著称。三十六峰环拱如城,天师洞、上清宫等宫观掩映在苍松翠柏间,山间步道蜿蜒向上,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草木的清香。登顶远眺,都江堰的水利画卷与平原的沃野良田尽收眼底,东汉顺帝汉安二年(143年)张道陵在此创立五斗米道(天师道)的史实,让道法自然的智慧更显厚重。2000年,青城山与都江堰一同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自然与人文的双重瑰宝。
成都的最佳游览时节是3-5月或9-11月,气候温润宜人。市内地铁可直达多数景点,都江堰、三星堆有旅游专线接驳。两天路线这样安排:第一天奔赴都江堰与青城山,感受水利奇迹与道教清幽;第二天上午逛三星堆探秘古蜀文明,下午转场武侯祠、锦里,晚上打卡宽窄巷子或春熙路,在烟火气中结束行程。
有次在锦里的茶摊喝茶,老板一边冲盖碗茶一边说:“咱这城,既有千年风骨,又有烟火温度。”我捧着茶碗没说话,但当晚风拂过红墙,混着茶香与竹影,我真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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