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拧开的水龙头里，藏着一座山的馈赠；你碗里的每一粒粮食，都沾着山的气息；甚至你手机里的锂电池原料，很可能来自某座山的深处。
但绝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认真对山岳说过一声“谢谢”，反而在不断透支它们的生命力——这就是国际山岳日想要撕开的真相：人类早该给山岳写张“欠条”，而这个节日的诞生，本身就是一场迟到的“还债”宣言。
每年12月11日的国际山岳日，不像圣诞、新年那样热闹，却承载着全球一半人口的生存密码。
它的由来，不是联合国官员在办公室拍脑袋的决定，而是一部山岳生态的“血泪史”与人类觉醒的“成长史”交织的产物。故事要从30多年前的一场全球共识说起。
1992年，巴西里约热内卢的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上，来自喜马拉雅山南麓的一位藏族牧民代表，拿着一瓶浑浊的河水震惊了全场。
他说：“我的家乡在雪山脚下，十年前这水可以直接喝，现在牛羊都要犹豫。山在哭，我们就快没饭吃了。”
这番话让在场的各国代表第一次真切意识到，山岳的“健康”和人类的饭碗牢牢绑在一起。
就在这次大会上，《21世纪议程》专门列出第13章，将“可持续的山区发展”纳入全球行动纲领——这是国际社会第一次把山岳保护提升到战略高度，也为国际山岳日埋下了第一颗种子。
但光有纲领远远不够。进入21世纪，山岳面临的危机愈演愈烈。伐木机在亚马逊雨林的山地里开道，导致下游城市遭遇百年不遇的洪水；阿尔卑斯山的冰川因气候变暖加速消融，欧洲多条河流夏季断流；安第斯山脉的采矿活动污染了水源，让当地原住民的婴儿畸形率飙升。
联合国粮农组织（FAO）的调查数据显示：全球山地生物多样性正以平原地区3倍的速度消失，近2亿5千万山区居民面临缺水和贫困的双重困境，而这些山区恰恰是长江、尼罗河、多瑙河等世界大河的发源地——“山病了，水就脏了；山枯了，人就慌了”的链条越来越清晰。
2002年，联合国发起“国际山岳年”活动，全球掀起了第一次山岳保护的热潮。从尼泊尔的登山者自发组成垃圾清理队，到瑞士推出山地冰川保护法案，再到中国在三江源建立生态保护区，零散的行动开始汇聚成合力。
正是在这股浪潮推动下，2003年，联合国正式确立12月11日为“国际山岳日”，FAO在罗马总部举办了首次庆祝活动，呼吁成立“保护山岳国际联盟”——这一天，不是为了歌颂山岳的雄伟，而是为了正视人类的亏欠，给山岳一个“被看见、被守护”的名分。
可能有人会问：山岳那么大，离我们那么远，保护它和普通人有什么关系？看看祁连山的故事你就会明白，山岳的“呼吸”从来都和我们的生活同频共振。
作为我国西部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祁连山曾因过度放牧、非法采矿伤痕累累，2017年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启动前，这里的退化草地占比超过三成，雪豹踪迹难寻。
改变始于一群特殊的守护者。在祁连山青阳沟管护站，32名藏族女性组成的管护队，带着年幼的孩子巡山护林，她们的孩子被称为“小小管护员”，不到一岁就跟着母亲在海拔3100米的山间奔波，捡垃圾、认兽迹成了童年必修课。
如今的祁连山，通过“天空地一体化”监测网络，1700多台设备实时守护，无人机代替了过去的马背巡护，曾经的“生态禁区”重现生机：植被覆盖度提高1.45%，雪豹种群稳定在251只，黑颈鹤数量达到195只，连消失多年的荒漠猫都频繁出现在监测镜头里。
更奇妙的是，保护带来了新生机——生态研学基地的建立让当地牧民变身讲解员，农家乐接待研学团500余次，直接增收百万元，曾经的“靠山吃山”变成了“护山兴山”。
祁连山的变迁证明：守护山岳，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一场共赢的“交易”。
山岳给人类的馈赠，远不止生态屏障。在齐鲁大地，泰山与尼山两座高峰，早已超越了地理意义，成为中华文明的精神图腾。
海拔1545米的泰山，从秦始皇封禅到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再到李白“天门一长啸”，承载着中华民族“顶天立地”的气魄；而海拔仅340余米的尼山，因孕育了孔子，成为儒家“仁爱”思想的源头，如今的尼山世界文明论坛，吸引着70余国学者共探文明之道。
这种“山藏文明”的故事在全球都在上演。
尼泊尔的喜马拉雅山区，藏传佛教的寺庙依山而建，转经的信徒与登山者在山间擦肩而过，形成传统与现代的对话；
秘鲁的安第斯山脉，印加文明的马丘比丘遗址嵌在悬崖上，古梯田的灌溉系统至今仍在滋养农田；
日本富士山与中国泰山正在推进联合申遗，试图打造首个跨国山岳文化遗产，让东亚的山岳信仰跨越国界。
山岳就像文明的“基因库”，保存着人类最珍贵的精神密码，这也是国际山岳日强调“保护山岳文化”的深意所在。
如今的国际山岳日，早已从最初的“呼吁日”变成了“行动日”。2022年主题“妇女能移山”，让吉尔吉斯斯坦的山区妇女走进了米兰时装周，她们用传统毡艺制作的围巾销往全球，既守护了文化遗产，又撑起了家庭生计；
2023年主题“恢复山地生态系统”，中国科学院在成都举办山地科学论坛，用卫星跟踪技术为雪豹、黑颈鹤建立“生态档案”；
2024年主题聚焦“青年参与”，全球上千名青年志愿者走进山区，开展植树造林和生态调研。
从妇女到青年，从传统技艺到现代科技，保护山岳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方式也越来越多元。
回到开头的“欠条”比喻，我们究竟该还些什么？其实答案很简单。
对山区居民来说，尊重他们的传统智慧，帮他们把山货卖出去、把研学客引进来，就是最好的支持；
对城市里的人来说，少买一件过度包装的山货纪念品，旅行时把垃圾带出山区，甚至只是转发一条山岳保护的科普内容，都是在“还债”；
对国家而言，完善生态保护法规，推动山地旅游可持续发展，让“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落地生根，才是最根本的承诺。
有人说，山是沉默的巨人，它哺育我们，却从不求回报。但人类不该把这份沉默当成理所当然。
国际山岳日的意义，就是让我们在繁忙的生活中停下脚步，抬头看看窗外的山，或者想想远方的雪山——那些矗立千万年的高峰，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有生命、有温度的“母亲”。
当祁连山的雪豹在月光下漫步，当泰山的云海在晨光中翻涌，当尼山的圣湖倒映着文明的对话，我们会明白：人类与山岳从来不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而是共生共荣的命运共同体。
给山岳的“欠条”，终究要靠一代又一代人的行动来偿还，而最好的偿还方式，就是让每一座山都能继续矗立，让每一条从山里流出的河都能清澈，让我们的孩子也能像“祁连山的小小管护员”一样，在山间奔跑时，能看见雪豹的足迹，听见松涛的回响。
这个国际山岳日，不如给远方的山写一句“谢谢”——毕竟，它给我们的，远比我们能回报的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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