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读到新区官微文章《此去百年,背影如初》,又想到一年将逝,不由感慨。
光阴匆匆,转头又到大雪寒冬之际。我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前年冬天,那时,南京下了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我正好走过浦口火车站。
回忆中雪花如扯碎的云絮,纷纷扬扬。我踏过新铺的青石路,脚踩雪花“咯吱”作响,站房顶部的“南京北站”在雪幕中显得模糊而庄重。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积雪吸走了,只剩下了温柔的寂静。
那一刻,时光仿佛被这场雪焊接,百年的距离倏然缩短。当时的我想到朱自清的父亲,那位穿着青布棉袍的老人,在同样寒冷的冬日,呵着白气,蹒跚地穿过月台。
只是不知,是否也曾有细雪落在他沉重的衣襟上。
记忆最深的,是那把被誉为“南京最有温度的椅子”。它就静立在铜铸的朱自清身旁,椅面上已积了薄薄一层纯白,散落的几枚朱红橘子雕塑半掩雪中,红白相映。
我站在那儿,任雪花落满肩头,回忆起《背影》里那段朴拙而动人的描写,那是父亲那笨拙而执拗的爱,在生活的龃龉与岁月的沉淀后,终于被儿子理解,被后世千千万万的读者铭记。
不知,这如同无穷思念的大雪,是否可以覆盖所有过往的怨隙,只留下最本真的深情?
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父亲走的时候,我记得也是冬天,我并没有看到他最后一眼。
那一年,我读小学五年级,母亲跟我说:“我和你爸爸离婚了。”我对父亲的记忆就像在院子里看着他逐渐消失的摩托车尾灯一样慢慢模糊。
儿时,我总想着要做一棵挣扎着长直的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长大,这样,我可以独自撑起一片天。
而当我真正成人,那个离开的人不知为何又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也是冬天。我们之间,像隔着一层冬天沾满雾气的玻璃。看得见,却摸不着;有声息,却听不真切。吃饭时,筷子碰到碗沿,清脆的一声,过后便是更长的静默。
他的话,总像是浮在表面的例行寒暄——“工作忙不忙?”“天气冷了多穿些。”
我的话,到了嘴边,也只剩下几个简单的音节:“嗯。”“还好。”
我们客气着,生疏着,像两个在站台上打个照面的旅人,各自守着行李,等着一趟不知何时到来的列车。
我看得出他的愧疚,他应该也懂我无声的埋怨,可后来,我们还是逐渐对彼此失去了语言,也许,人一旦离开得太久,就再也回不来了。
江边的风慢慢变小,雪也渐渐停了。而这些碎片化的场景是他留给我仅剩不多的记忆。
我往江边走去。修缮一新的长江T台,在雪的装点下,变成了一条无垠的白色丝带,蜿蜒向远方。
此刻的滨江岸线,成了孩子们嬉雪的乐园。他们欢笑着堆雪人、打雪仗,年轻父母们的目光紧紧跟随,满是温柔。这生动的景象,与朱自清笔下那个“背影”消失的伤感月台,构成了奇妙的互文。
那个需要父亲艰难翻越月台去买橘子的时代,终究是远去了。而在这场大雪中,唯有那个离去的身影,始终在我脑海中闪现。
雪势渐弱时,天光微露。我望了一眼那被雪覆盖的斑驳铁轨和静止车厢,它们不再是冰冷的历史遗存,而是在雪的怀抱中沉沉睡去的一场梦。
《此去百年,背影如初》中所写:“父亲一生都在为自己翻越月台。在看不见的车站里,父亲从未离开,他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儿子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我多次告诉自己,不要再对他有所期待,可“父亲”这两个字投射下的长长背影,总在不经意的时刻让我想起。或许在心底,我希望他有一天会后悔自己的离去,也希望他能明白,有人一直在这里,等着他的归途。
大雪至,寒冬始,车站是人生的逗点,背影成了最长的破折号——愿那些未尽的言语、未抵达的拥抱,能在来年春天,如期到站。
《映像江北》欢迎投稿
投稿请发送邮件至邮箱
xinquxinyu@jbxqmic.com
纸质投稿请寄送到:南京江北新区沿江街道宜景路10号南京江北新区融媒体中心 顾杨乐收。
图\文 | zane
发布 | 郑好
审核 | 刘云涛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