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深圳荔枝公园的树梢头时,总能在荔枝树下的舞池边看见潮哥的身影。他头顶那根俏皮的小辫子随着摩登舞的节奏轻轻晃动,像一截被岁月揉软却依然倔强的琴弦。那根随舞步跃动的小辫,是岁月亲手调过音的弦,一端系着罗湖荒滩上挥汗夯土的号子,另一端牵着荔枝公园里含笑旋转的衣摆——他以不慌不忙的步伐,把凡俗日子踏成了如歌的行板…
潮哥,我是三年前认识他的,那时我以为他是潮州人,所以叫潮哥。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浙江人。现在我明白了,他之所以叫潮哥,大概是很新潮吧,你看,68岁的潮哥,头顶扎着小辫,常穿一件绛紫色的花格子裤,有时穿一套白色的套装,系一条红色的领带。
大气,潇洒!
从潮哥的身上我悟到了一条哲理:年龄从来不是界限,只要心里有团火,就能把生活跳成一支永不落幕的摩登舞。
潮哥,是深圳第一批“拓荒牛”。
1976年,阳光正好,年轻的潮哥身姿挺拔,穿上了那身梦寐以求的绿军装,他成了部队里最耀眼、最帅气的兵。
时光匆匆,到了1981年,部队集体转业,潮哥和他的战友们来到了深圳这片尚未开发的土地。那时的深圳,宛如一片被遗忘的荒滩,满目皆是泥泞。潮哥回忆起刚到时的场景,不禁感慨:“那时候可真苦啊,泥巴裹裤腿、蚊虫追着咬。连饭都吃不饱,部队首长四处奔波找粮食。”
可即便如此,这批“拓荒牛”没有丝毫退缩。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借着微弱的晨光,开始挖地基、铺管道、筑高架。每一铲土、每一块砖,都凝聚着他们的汗水。那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脚下的土地,渗进每一块砖缝,仿佛在诉说着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执着。他们知道,自己正在为深圳的未来打下坚实的基础,再苦再累,都值得。
记得在《深圳样本》的书中,有一张照片,一群脱下军装的工程兵蹲在一片荒地上吃饭,我把照片给我外孙看,我说,我们现在住的高楼大厦就是他们建的,你看他们那时多苦啊。我宝贝盯着照片看了好久,最后说了一句:“好感动”。他眼里有泪光,那时他才三岁多。
我知道,这照片中一定有潮哥的身影…
1985年,潮哥调到了电信局。潮哥的人生又谱写了新的乐章:从铁锹到光纤的深圳史诗。潮哥,我不知道你的掌心有没有一道茧,是爬电线杆架电话线勒的?
潮哥与深圳共同生长的四十年——从渔村到都市,从基建到光纤,他的汗水,早渗进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理。
在此,我对你,潮哥,及你的战友,致以崇高的敬礼!
是啊,从铁锹到光纤,从荒滩到都市,潮哥的双线人生,何尝不是深圳的缩影?他用自己的汗水,为这座城市夯实地基,为它接通血脉,又为它注入温度。而深圳回馈给他的,是一生的故事,和永远年轻的心跳。
毕竟,一座城市的伟大,从来不在楼有多高,而在那些用双手托起楼的人,是否也在岁月里,活成了自己的光。
潮哥,活成了自己的光!
退休后的潮哥,爱上了跳舞,他成了荔枝公园摩登舞班的“魂”。潮哥是马老师和小花老师2018年开班的第一批学员,哈哈,当年扛铁锹的手,现在要学会握舞伴的手。
潮哥和马老师亲如兄弟,连外貌都像兄弟。起初,我真以为他俩是亲兄弟呢。
我是2023年3月进马老师班的,潮哥是我们班的班长,也是我的师兄。
潮哥是班里的“开心果”:有他在,舞池就有生气,每当两老师跳了一个漂亮的示范舞步,便会听到潮哥开心地吆喝一声,接着是一长句流畅的英语赞美老师,每每,都给我们班同学逗笑,荔枝树下便掀起一浪浪愉快的高潮,几十个同学随着优美的旋律在这融洽的氛围中翩翩起舞;他不在,荔枝树下连空气都蔫了。
潮哥待同学们好,待我也很好,他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我们是兄弟。”
哈哈,我们不是兄妹,我们是兄弟,可爱可敬的潮哥,我的兄弟!你待我,真的如兄长般的关怀。
我和潮哥等几位同学也经常和两位老师聚餐,大家热热闹闹,马老师是性情中人,常常把自己喝醉,我更是性情中人,酒量不行,但却豪迈地频频举杯,最后也是怎一个“醉”字了得。有一次喝醉了回家,丑态百出,我没记忆,是第二天,我的小外孙学我醉酒的样子,才知晓,原来我醉得这么可爱。
潮哥,从不喝酒,要开车,但每次他总是买好多水果零食供大家餐前吃,而且他热情地为大家服务,比服务员还周到,他幽默风趣,谈笑风生,大家其乐融融。
潮哥,给大家带来了无穷的快乐和温暖,他的这份细心周到,是从苦中得来的。他这辈子最苦的,是一个人拉扯俩娃。”
我总以为他是“天塌下来都能扛”的硬汉,却没想过,这副扛过深圳地基的肩膀,当年还扛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那时候他媳妇和他分开,孩子大的七岁,小的才五岁。潮哥既当爹又当妈,每天一大早起床,给两孩子弄早餐,给女儿梳小辫,然后一个个送到学校,再匆匆忙忙地赶去上班,白天他和他的部下一起爬电线杆架线,晚上一下班,又匆匆忙忙地赶回家给娃洗衣做饭,辅导功课。
当年他就是这样,用一双架过电话线的手,把两个孩子稳稳地带进了人生的正轨。
从他的身上,让我明白了:只要心怀热爱,每个人都能活成自己的光,照亮自己,也照亮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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