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那座小岛，有一棵大石笋

白沙细浪，一大片静谧的沙滩，在阳光下银光闪闪。

白沙岛富有诗意，却是舟山群岛中名不见经传的小岛，使人想起王维“涟漪涵白沙，素鲔如游空”的诗句。小岛处在普陀山和朱家尖两岛间的东端，与之呈三角形布阵。千百年来，它那么不起眼，仿佛撒落在东海上的一颗遗珠。

天朗气清之际，我与老伴从旅居之处鲁家峙书屋，经沈家门渔港，直抵朱家尖蜈蚣峙码头，很快登上驶往白沙岛的小客轮。海面上，客轮船头像一把犁刀，切开了层层水面，形成飞湍的海浪，朝船舷两侧快速翻涌。船舱内只有七八位年过六旬的老人，看上去都是彼此熟悉的岛上原住民，他们随身带的竹篓子、粗布袋等，看起来都是老旧的家什，让我瞬间有了时光倒转的感觉。船行约一小时，只听船上的一个老人用宁波话说：“到哉，到哉！”前方就显出了一大片隆起的绿色山峦，那就是白沙岛了。

我对这个小岛略有了解。据说小岛方圆不足3平方公里，是一个钓鱼人度假的理想钓岛。

船靠岸在一个简单又清静的码头。上去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处出租钓鱼用具的小屋，旁边停着供游客租借的一排电动车以及二三辆观光电瓶车。此外，我们没见一家像样的商店，更没见大小汽车的踪影，似乎置身世外桃源，没有一点商业气息，平静而安逸。

我们决定徒步沿着海岸线走一圈，满打满算，估计最多3小时。岛上的路是用彩色沥青细石铺成的，宽约2米，平整防滑，走在上面脚感舒适。这既是一条环岛小路，也是一条景观步道。在海拔几十米的山腰上，很有登高望远的优势与畅快。

路上除了我俩，只见过一辆观光车载着一对年轻夫妇和五六岁的儿子在游览，另在一个叫“海岛结婚基地”的景点，有两个女生在拍照。此外，整个岛上没有行人，没有噪音，偶尔有清脆的鸟鸣，寂静又明净。小路两旁，满是说不出名堂的各种野花野草。有时会看到插着牌子的中草药名称，才知道有一片区域是中草药试验地。视线再外延一些，就是海岸线上的各种崖石，有连成一片的，有三三两两组合的，也有兀自独立的，虽大小不一，却都奇崛嶙峋，以一身傲骨雄视万里海疆。

我把视线展开，从近处有点泛黄的海水朝外而去，只见海水越来越蓝，直到苍茫处，水天一色、浑然一体。远处，偶然会有一两艘远洋货轮缓缓驶着，仿佛一道蠕动的天际线。据说，从唐朝起，白沙海域外就是各国商船往来的国际航道。也可以说，白沙岛是东海航道线上船只进入中国海域的第一座岛屿。

从脚边的花草，到海岸的礁石，再远眺波澜壮阔的海面，这样的视觉享受独一无二。

在“美丽乡村”建设过程中，当地政府不但在此建了环路，还在每个拐弯处都竖起指示牌，诸如白沙滩、望江亭、渔家傲、渔俗馆等，可以去往哪里标得明明白白。

有个地方叫“东海第一笋”。我们沿着指示牌一路找寻过去，从步道拐进通向海边的小路，原先用木板铺成，仅够一人行走，因年久失修，已杂草丛生，破烂不堪，人踩上去“吱吱”作响，很怕会瞬间塌陷。下到崖底，我们与海水快零距离了，抬头便见一柱参天的崖石，高30多米，屹立海边，这就是传说中的“东海第一笋”。多少年来，海潮日夜不息地冲刷、风化，把一大块礁石磨砺成一棵大石笋。史料载，在鸦片战争时，英军的舰炮对着大石笋连发三炮，却只打掉下面的一块碎石，整个石笋巍然不动。100多年了，当年炮击的痕迹恐怕已无法找寻。然而，唐诗人李德裕《海上石笋》中“迢迢一何迥，不与众山连”的诗句却留了下来。相传，石笋顶上生长着能治百病的珍贵仙草。可惜人们只能望“笋”兴叹，没法登上山峭顶端。这样的难题，以后可以交给无人机或机器人来解决了。

白沙岛民风淳朴，渔民厚道。过去这一带常有海盗出没，抢物伤人，防不胜防。据说，一次有个海盗受伤，生命危在旦夕。曾被海盗害死丈夫的渔嫂，与儿子一起毅然出手救了海盗一命。海盗康复后，做了一面红白黑三色旗赠予母子，并说：“出海时挂在船桅，海盗就不会找你们麻烦了。”以后，儿子的船再也没有遇到海盗。整个白沙岛的渔船都插上三色旗，年年平安。

中午时分，我们已步行了大半个岛，来到山巅的镇中心，见到“白沙饭店”，索性就吃饭吧。这是一家老夫老妻店，孩子早已离岛外出工作，老人故土难离，就开了这个小店。我看着海边用岩石垒砌成的古老石屋，据说那里住的多是留守的空巢老人。我心想，一个生态岛、一座小渔村如何留住年轻岛民，如何吸引外来游客，确是一个大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