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离延平城区,G316 国道的黑色沥青路面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记得十年前这段路还是水泥板铺就,车辙里嵌着碎石,如今 “白改黑” 后的路面像被熨烫过一般平整,轮胎碾过只留下轻柔的沙沙声。双向车道的标线崭新醒目,偶尔有货车驶过,却不见从前车流扎堆的拥堵 。高速网织得越来越密,多数赶路的人早已转道,只剩我们这样想慢下来的旅人,独享这份清净。
车过茫荡山余脉,路边的银杏突然铺展开一片金黄,风一吹,扇形的叶子便飘落在引擎盖上。不远处的稻田里,收割后的稻茬齐整地立着,田埂上堆着捆好的稻草,几只白鹭正低头啄食遗漏的谷粒。
往年这个时候,国道边该是此起彼伏的鸣笛,如今却能听清枫叶坠落在灌木丛里的轻响。
沿途的饭店多半没了往日生机,在 G316 线一处岔路口,记忆里挤满货车的 “老灶台饭庄” 只剩半截残破的招牌,墙体已经拆除,裸露的地基上长满了杂草。老板娘曾说她家的笋干烧肉是司机们的最爱,如今灶台的位置只剩几块碎砖,倒让我想起那些因车流减少而荒废的国道老店。
转入 S204 线,路况依旧平顺,黑色沥青路在山间蜿蜒延伸。最意外的是途经的村落里,居然遇见了类似高速标准的服务区。停车场划着清晰的车位,便利店飘出咖啡香,公告栏上还贴着车辆检修联系方式和法律援助电话,让人想起那些功能齐全的国道服务驿站。村民说这是去年刚建的,不仅方便路人,村里人晚饭后也爱来这儿散步。沥青路通到家门口,连快递都比以前快了三天。
继续前行,“溪畔酒家” 还开着门,玻璃门上蒙着薄尘,老板坐在门口刷手机,见我停车立刻起身迎上来。“现在一天也就两三桌客人,” 他叹着气说,“高速通了,大货车都走那边了,以前门口能停二十多辆车呢。” 菜单还是老样子,可桌上的搪瓷杯已经有了豁口,墙角的消毒柜蒙着一层灰,显然许久没怎么用过。
路过最后一家饭庄时,招牌上的油漆褪成了浅褐色,“正宗闽北菜” 的字样被雨水泡得模糊,想起早年在这里吃饭,邻桌全是南腔北调的司机,如今却只有秋风穿过空荡的大堂,卷起地上的枯叶。
拐进 G528 线,曾经灰扑扑的村庄忽然亮堂起来。蛟溪村的入口处,原本坑洼的晒谷场改造成了小公园,木栈道沿着溪流蜿蜒,几位老人坐在廊下晒暖,身边的锦鲤池里泛着粼粼波光。
路过常口村时特意停了车,红河谷的栈道修得齐整,穿林而过能望见瀑布溅起的水雾,很难想象这里早年只有泥泞的羊肠小道。路边的枫叶愈发浓烈,金黄与火红交织,衬着远处收割后的田野,秋意浓得化不开。
夕阳西下时终于望见泰宁的轮廓,G528 线的沥青路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这段从 G316 到 S204,再到 G528 的旅程,路从水泥到沥青,从拥堵到清净,路边的村庄添了新景,饭庄却淡了烟火,像一幅被时光改写的画卷。
车窗外,最后一抹霞光落在收割后的田野上,新修的步道绕着村庄延伸,远处的服务区亮起点点灯火。或许国道的意义早已变了。 它不再是匆忙的通途,却成了慢品风景的长廊。那些消失的饭庄藏着旧时光的记忆,而平整的沥青路和崭新的村庄,正写着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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