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袤无垠的塞北草原,一场跨越近千年的邀约正在悄然等待着每一位探寻者。从赤峰出发,颠簸的三个小时车程,像是穿越时空的漫长甬道。车窗外,草原的风景不断变换,而当草原的风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梵铃清音,轻轻拂过车窗时,一座神秘而庄严的建筑,缓缓地从地平线上浮现——庆州白塔,这座被无数人赞誉为最美辽塔的建筑,终于出现在眼前。
庆州白塔是辽庆州城如今唯一留存的“居民”,也是那个被称为塞北第一朝的辽代,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最后鲜明坐标。九百多年的时光里,它经历过白云悠悠,沐浴过风霜雨雪。白云在它身上留下了印记,化作了 56 尊栩栩如生的天王浮雕,每一尊浮雕都仿佛有着自己的故事,有着自己的灵魂;风霜则将它打磨,锻造成了如今这七层密檐的模样,层层叠叠,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它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草原之上,默默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沿着草原中那条蜿蜒的小径,一步步走近庆州白塔。还未靠近,便听见檐角铜铃发出悦耳的声响。那叮当声,清脆而悠扬,仿佛能穿透时光。仔细聆听,似乎还能从这声响中,隐约听见 1047 年兴宗敕建时,工匠们挥汗如雨、斧凿敲击的声音。当年,金人的铁蹄无情地踏碎了庆州城的宫墙,城内的宫殿、房屋在战火中化为废墟,然而当他们来到白塔前,在那莲花座下,却不由自主地迟疑了。即使是被视为野蛮的民族,面对这座精美绝伦的白塔,内心也会被它的魅力所震撼,不忍心将其毁掉。后来,他们在白塔脚下重新建造新城,可曾想到,契丹人的灵魂,正悄然在塔砖的缝隙里,顽强地生长着呢?
辽圣宗选择在庆州建造陵墓,源于一次捺钵时的邂逅。捺钵,对于契丹人来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生活方式,是他们的天性。哪怕后来筑起了城池,他们的灵魂依然向往着马背上的自由,追逐着流云。在庆州捺钵时,辽圣宗深深爱上了这里的风景,于是决定在此建陵。而庆州白塔,就像是这片陵寝的守护者,它的每一层密檐,都承载着四时捺钵的记忆。
春天,辽圣宗凿冰取鱼,那银鳞闪烁的鱼儿在冰面上跳跃,溅起的水花仿佛还能在眼前浮现;夏天,兴宗在此避暑赏花,山樱盛开,花瓣随风飘落,那一抹粉色的浪漫,被白塔悄悄收藏;秋天,道宗猎虎射鹿,箭哨声响彻云天,草原上的紧张与刺激,都被白塔一一记录;到了冬天,三尺积雪覆盖庆陵,一片银装素裹,静谧而肃穆,白塔也在这皑皑白雪中,守护着这片沉睡的土地。四时的变换,帝王们的活动,都成为了白塔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站在白塔之下,抬头仰望,它巍峨耸立,气势非凡。塔顶的塔刹直指苍穹,仿佛要刺破天际。它守望着不远处的庆陵墓群,那里埋葬着辽代鼎盛时期的三位帝王——辽圣宗永庆陵、辽兴宗永兴陵、辽道宗永福陵。这三位帝王,曾带领着辽代走向辉煌,而如今,他们沉睡在这片土地之下,白塔则像是忠诚的卫士,见证着曾经的繁华,也守望着这最后的余晖。
走进白塔门口的展厅,一段尘封已久的历史缓缓展开。这里陈列着与白塔相关的文物、资料,诉说着它的过往。一千年的沉默,一千年的守候,它经历了无数的风雨,见证了朝代的更迭、岁月的变迁。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它一直静静地伫立在草原之上,等待着那个能读懂它故事的人。如今,终于等到了我们,这是一场跨越时空的相遇,虽不知后会是否有期,但这一刻的相逢,已足够珍贵。
当我们离开时,沿着草原公路依依不舍地回望。忽然,白塔檐角的风铃又一次摇响,那声音仿佛是它在与我们道别。它似乎在说:山河路远,虽然你来看我的时间不过短暂一刻,但在我心中,这一刻便是永恒。它的塔刹,也将永远矗立在这片旷野之中,为所有寻找契丹历史、追寻辽代文化的人,留住那最后一页未被岁月吹散的史页。
回想起这次与庆州白塔的相遇,充满了奇妙与惊喜。出发前,天气预报一直显示阴雨连绵,途中也确实遭遇了大雨,本以为会与白塔在雨中相见,却没想到,当我们靠近时,天空竟完全转晴。阳光洒在白塔之上,为它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那一刻,它美得让人窒息。或许,这就是白塔的魅力,它用最美的姿态迎接我们,仿佛在期待着这场跨越千年的对话。而我们,也有幸成为了它漫长岁月中的一个小小篇章,留下了属于我们与它的独特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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