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那日,永登的天空像被谁轻轻呵了一口气,小雪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不是北国的鹅毛大雪,也非江南的细雨绵绵,而是那种恰到好处的细碎雪花,像撒了一把盐,又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糖罐,甜丝丝地落在唇边,落在掌心,落在永登初冬的门槛上。
早晨八点,我踩着薄雪去人民公园,脚步“咯吱咯吱”地响,像在给这座小城伴奏。还没走近,先听见一阵鼓点——不是锣鼓,是健身操的音乐,节奏欢快得像要把冬天敲醒。雪粒在音箱上蹦跳,又被风吹起,像一群顽皮的孩子,绕着跳舞的人群打旋。
领舞的是个穿红羽绒服的大姐,发梢带着雪,却跳得满头热气。她手臂一伸,像把冬天拨开;脚步一踏,像把寒冷踩碎。身后的人群越聚越多,穿棉袄的、戴围巾的、套护膝的,颜色从素净的灰黑渐渐变成流动的彩虹。小雪落在他们的睫毛上,化成水珠,像谁偷偷藏起的泪,却又被笑声蒸干。一个穿校服的小男孩跟着节奏胡乱摆手,雪在他掌心化成五瓣梅花。
风渐渐硬了,从祁连山那头吹来,带着细碎的冰碴,刮在脸上像谁用松针轻轻扎了一下,微微的刺痛,却叫人清醒。这是永登特有的冬天-------不温柔,不暴烈。午后,雪停了,太阳却迟迟不肯露面。天空是块洗旧的青布,蒙着一层灰。我沿着满城旧巷走,看雪从屋檐垂下一排小冰溜,像谁给瓦片镶了牙。老槐树掉光了叶子,枝丫上却积了雪,像一夜之间又开满了白花。他说:“雪水养人,也养皮子。”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笑意。
最妙的是傍晚。夕阳终于从云缝里漏下一缕,照在鲁土司衙门斑驳的城墙上,积雪顿时成了蜜糖色,连砖缝里的青苔都泛着光。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我掌心化成一滴水,却又仿佛看见它变成明年春天的一朵杏花,开在永登的某个山坳里。夜里,气温骤降。窗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像谁用银线绣出的祁连山剪影。我蜷在被窝里,听风卷着雪粒敲打窗棂,“沙沙沙”,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黑夜。
而我知道,明天清晨,人民公园的音乐还会准时响起。雪或许会停,风或许会更大,但那些跳舞的人依旧会来。他们会在零下十度的空气里跳得满头大汗,会把手套塞进兜里,让雪花直接落在掌心。因为他们知道,永登的冬天从来不是敌人,而是位严厉的老友——先让你刺痛,再给你温暖;先让你瑟缩,再让你舒展。
就像此刻,我合上窗,把风雪关在屋外,却关不住屋里那碗晾着的八宝茶。它冒着热气,像一个小小的春天,在永登初冬的夜里,悄悄发芽。
来源 | 县融媒体中心 魏朝阳
责任编辑 | 周钰 赵晶玲 王立命
监制 | 汪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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