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泰安日报-最泰安】
“离州城数里,牙家走迎。控马至其门,门前马厩十数间……客单数千,房百十处,荤素酒筵百十席……”明代文学家张岱在《岱志》中,用这样一段鲜活的文字,记录了当年从泰安城登泰山的热闹景象。而这熙攘的起点,正是如今泰城老城区的通天街。
“张岱笔下的盛况,绝非虚构。登泰山,先访灵应宫,再一路向北,经过中路登山盘道,直通‘高居云端’的碧霞祠。”泰山文化研究专家、长期致力于泰山历史与民俗研究的吕继祥,对这条古街的文化脉络了如指掌,“灵应宫是泰山碧霞元君的下庙,过去香客登泰山前,要先到这儿祭拜,再往北经通天街、岱庙、红门,最终到岱顶碧霞祠。”
如今,循着古人的足迹,从通天街踏上“泰山—岱庙—泰城”的历史文化轴,这条串联“人间闹市”与“天堂仙境”的登山古道,依然诉说着山城相依的千年故事。
通天街,长约360米、宽8.15米,北起东岳大街,南至财源大街,因此街向北经过遥参亭,穿岱庙、经岱宗坊可直达南天门,故名,寓意“拔地通天”。作为泰城最古老的街道之一,通天街曾名“景岩街”,取《诗经》“泰山岩岩,鲁邦所瞻”之意。旧时的通天街,因靠近泰安县衙,又是赶庙会、登泰山的必经之路,街道两侧商家店铺林立,客栈相连,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片繁荣景象,是传说中泰安三重空间通往天庭的“人间闹市”。
今年70多岁的单大爷,在通天街附近长大,他记忆中的通天街,是一条石条路,被人走路磨得光滑的石板参差不齐,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平坦,但更加古朴。如今的他,也经常到通天街上溜达,为登山游客讲讲泰安的历史,讲讲通天街的历史。
虽已见不到历史上众多老字号店铺林立的盛景,但如今的通天街依旧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美食众多,是一处烟火气十足的“繁华闹市”。
沿着通天街向北,就来到了岱庙的前庭——遥参亭。唐代称“遥参门”,宋代在门内筑亭,改称“草参亭”。民间曾有“参拜泰山神,先拜遥参门”之说。遥参亭坊北“泰山第一行宫”的大门内悬挂着“登泰山起点”匾额。这座庭院式建筑,曾是香客登山前“遥拜泰山”的重要地点,清乾隆二十五年的《泰安县志》用“遥参亭前,四民辐辏,炉烟釜气,日夜蒸沸无停期”描述了当年的热闹场景。
穿过遥参亭,便进入了岱庙——这座泰安城的“灵魂”。作为泰安历史文化轴的核心节点,岱庙是登山前的必访之地。“先有东岳庙,后有泰安城”,这座祭祀“东岳大帝泰山神”的宏伟建筑,其南北中轴线延长后便是泰城的城市中轴线。
随着唐代以后泰山信仰的扩张,地处登山起点的泰山南麓官方行政事务性接待日益频繁,民间香客也逐渐增多,极大地促进了饮食、住宿业的发展。岱庙附近也成为香客最便利的休憩之地。岱庙之于泰城、泰山,有着无可替代的重要性和特殊性。作为泰山最大、最完整的古建筑群,它既是祭祀泰山神的圣地,更是连接“山城”的文化枢纽,从古代帝王封禅的御道,到如今承载市民生活、游客记忆的核心区域,这里始终是泰城历史与现实交织的坐标原点。
岱庙的核心建筑天贶殿,采用“九五”之制及重檐庑殿顶的形式,为中国古建筑的最高营造形制,与北京故宫的太和殿、曲阜孔庙的大成殿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宫殿式建筑,殿前露台则为宋以来帝王举行祭祀大典的场所。
踏入殿内,目光被东、北、西三面墙壁上绘制的巨幅壁画《泰山神启跸回銮图》所吸引。壁画全长62米,高3.3米,生动再现了泰山神出巡(启跸)与归来(回銮)的宏大场景。画中有697个人物,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游客驻足殿前,不仅能感受古代皇家祭祀的庄严氛围,还能在殿前宽阔的露台上拍照留念。来自上海的游客李女士感叹:“站在这座千年大殿前,听讲解员讲解天贶殿和壁画的由来,感觉历史不再是书本上的字,而是脚下踩的石板和亲眼看到的画面。”
如今,岱庙北升级改造后的岱庙文化广场成为新亮点,平整的地面、错落的绿植景观与古建相映成趣。“市民游客在广场驻足,往南能看到岱庙的红墙黄瓦,往北能望到泰山,这种视觉与文化的连通,正是对‘上下呼应’格局的现代延续。”吕继祥说。
“以前游客来了逛完岱庙直接就往山上走,现在广场上能歇脚、能赏景,还能买特产。”经常来广场遛弯的市民刘女士说,“现在从通天街走来,听着老人们讲泰城、泰山的故事,才明白这条线上的每一步,都有讲究。”
从岱庙北门出发,穿过岱宗坊,便踏入了泰山中路登山线——这条历代帝王的御道,全程8.9千米,盘道7700余级,堪称“一步一史,一景一诗”。这条路线是泰山“幽区”的核心,既有自然之奇,更有人文之盛。中路沿途古迹荟萃,有32处古建筑、370余通碑碣、590余处摩崖石刻,从孔子登临处的“高山仰止”到经石峪的《金刚经》刻石,从回马岭的险峻到十八盘的陡峭,每一处都承载着厚重的文化记忆。
登山途中,古今场景交织成趣。“以前登山靠脚力,现在中天门有索道,一路上还有不少商户,可以购买补给,设施越来越全,但登山的仪式感没丢。”年轻游客小张一边打卡“风月无边”刻石,一边说道。正如吕继祥所言,泰山中路的魅力不仅在于自然景观的雄奇,更在于“山—城—庙三位一体”的独特格局:城因庙而兴,庙因山而建,登山古道则将三者紧密相连,形成了“天堂仙境、人间闹市、厚土大德”的三重空间文化序列。
行至南天门,踏入“天街”仙境。明清时期这里就店铺林立,并有着独特的实物招牌——笸箩、金牛、鹦鹉等木雕标志物。民国十八年、二十年,历史学家、文物博物馆学专家傅振伦两游泰山,他看到天街的情况是“自南天门而东北,有茅舍十余家,是为天街”,“又前双鞭子何记老店,则舆夫及进香者夜间之寓也”(《重游泰山记》)。
站在天街远眺,泰安城尽收眼底,通天街如一条纽带,将岱庙与泰山主峰玉皇顶串联成线。“从通天街的烟火气到岱庙的庄严感,再到山顶的‘一览众山小’,这一路走的不仅是山路,更是千年的文化脉络。”登顶的游客王先生感慨道。
千百年间,登山的人群更迭不息,通天街的青石板被磨得温润,岱庙的红墙历经风雨洗礼,泰山的石阶承载着代代足迹。如今,这条历史文化轴在保护中不断焕新,岱庙文化广场的升级、登山步道的修缮、文旅服务的完善,让“先访庙、再登山”的千年传统得以延续。从张岱笔下的繁盛商街到如今的文化地标,从古代香客的虔诚朝拜到现代游客的休闲体验,从通天街开始登泰山,走的是一条登山路,更是一条读懂泰安、感悟泰山文化的千年传承之路。
记者:刘小东 李岩
摄影: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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