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乐历史悠久,名胜众多;山川秀美,四季分明。李銮宣热爱家乡,青少年时代曾遍访名山,古刹寺庙,陶冶情操,增加见识。李銮宣在守孝期间,为了排遣忧愁,解除郁闷之情,遍游静乐的山山水水。
静乐山峦起伏,沟壑纵横,西有风神山,北有大车山,东有万花山、巾字山,南有天柱山、高金寨山。奇秀险峻,风光独特。静乐河流纵横,水源充沛,泉水喷涌,溪瀑纵横,有碾河、鸣河等七大支流。在汾河、碾河交汇之处,一脉突起,高耸如柱,拔地撑空,直刺苍穹,群山俯首,肃然起敬!
据《晋乘嵬略》载:“尔朱荣以七千骑破葛荣百万众,遂王太,号天柱;至以封号名山。”《文舆纪要》亦载:“城硐有天柱山,以后魏天柱将军尔朱荣尝经此而得名”。天柱山山形俊秀,峰峦叠嶂;巍峨高峻,神威天下,天柱龙泉乃山半一泉,久而不涸,人频称异,名“天柱龙泉”。《静乐县志》载学博士李体严《登天柱山观金龙泉》:“风日清和柳带烟,峻嶒高处出龙泉。银河谁识源头远,疑是山中别有天。”
诗人李焕《游天柱山》诗云:“泉液到唇知性淡,松声入耳悟禅虚;碾汾清水濯天柱,愿卜半区结一卢。”明代诗人赵梦麟,曾任静乐署事,漫游静乐,留存颇多,有《天柱龙泉》:“岩岩天柱高,湛湛龙泉静。清乘兴一登,临日影波映。两川烟雨晴,孤城楼阁晓。上下树参差,来往人环绕。山峙水停停,炎凉知多少。”
公元1809年(嘉庆十四年)初秋,一场酣畅淋漓的秋雨刚过,李銮宣兴致勃勃从五家庄出发,来到静乐县城南天柱山脚下。汾河、碾河混杂着泥土、青草、以及各种庄稼特有的气息,一阵阵沁人心脾。天柱山森林茂密、鸟兽嘶鸣,好一派山水风光。他想起了出自唐代诗人杜审言《经行岚州》:“水作琴中听,山疑画里看。”的名句,竟让他这个离乡二十余载的游子,眼睛泛起阵阵晶莹的泪花。
廿年宦海逐风波,故乡风光寄情怀。李銮宣乘兴登山。少年时代,他曾随父亲登过此山,那是一个春光烂漫的季节,记得父亲指着山间云雾说:“你看这云,留不住山,也留不住水,却能把山水都装在里头。”那时他只当是戏言,如今居官多年,宦海四方,遭受贬谪,如今年过五旬,马上又要官服加身,才懂这话里的滋味。
他这二十余年,何尝不是一片追着仕途飘的云,如今想停下来,却连停的地方都没了。李銮宣登天柱山,即兴作《嘉庆己巳初秋重登天柱山得诗二首题壁》其一:“不到招提境,于今已卅年。此心如梦幻,过眼即云烟。钟磐出深碧,牛羊敬远天。后来犹记昔,鸿爪记前缘。其二:“汾碾交流处,青天一柱悬。人烟秋色迥,城郭夕阳偏。标药苔痕长,栽松盖影圆。问心何地歇,文字亦尘缘。
静乐天柱山龙王庙,供奉的并非龙王爷,而是北魏天柱大将军尔朱荣,尔朱荣任太原王期间,为静乐百姓修渠筑坝,饮水灌溉看,审的静乐百姓的爱戴,后世便将在天柱山修建尔朱荣家庙,名曰“明惠王庙”,百姓常常许愿,且常常有求必应。特别是每年农历六月十五,定要给尔朱荣唱大戏,祈求风调雨顺。李銮宣驻足“龙王庙”良久,遂作《天柱山龙王庙》:“天柱之山帝所宫,棱棱正气敌穹窿。神曰明惠王秩崇,出云降雨苗芃芃。佛法度人释之宗,庄严妙相屯字胸。二泉涓涓林中龙,有时雷起声丰隆。日如丸兮天张弓,云为垣兮霞为墉。坱兮轧兮倒景重,秀出一朵青芙蓉。我辞何须碧纱笼,寿之苍松垂无穷。”李銮宣驻足明惠王庙,深有感触,并告诫自己若为官一任,定要造福一方,只要为百姓办了好事、实事,百姓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李銮宣还为天柱山玉皇庙提写楹联:“汾碾与前流,城郭入烟都入画。云霞天外倚,山林泉石总怡情。
背靠黄华山,面向万辉河,在形如簸箕腹凹山岩中的太子寺,相传因阿育王太子在此修行涅磐而得名,该寺始建于金代,明、清两代。李銮宣曾撰写《重修太子寺碑记》:“环静多髡山,逦迤而黄椓杙之材,无睹也。黄华山僻处西北隅,佛螺姝眉现绀,碧色万松成林。风起谷啸涛涌,白云挂其颠,飙轮撼之不欲去。盖造物偶孕灵秀,不必限于地也。山起伏如屏如障,中峰高而凹其腹,左右岩锐上丰,下如张两翼然。寺因山为基,当腹之凹处。前天王殿,中大雄殿。听松楼在殿左,僧寮、钟鼓楼悉具。
左岩石隆隆然,如巨钟,如覆釜,如甑。松从石窦出,苍翠诡状,岩椒阁三楹,肖世尊为“阿育王太子”象,寺由名也。折而下孚,佑帝君阁峙焉。右岩石巉巉然,突如简,削如圭,怒如虎斗,企如鸟厉,与苍官凌踔不相下。岩椒玉皇阁,阁前八巨松,如冠剑丈夫骈肩而立,土人号“八金刚树”。山前溪水环抱,作琴筑声,松风和之。山后七佛寺,径愈奥,松愈密,幽阴荟蔚,步武错迂,惧饵虎也。
静乐土寒而瘠,民无藏富,四方贾客裹足,无金钱布施。前代名刹,率颓废不治,其委而为壑,夷而为原,不知凡几也。兹寺肇于金元之代,山储瓖材,然有厉禁。工不得度,浮屠不得鬻,修寺伐其木,取其材,事竣则否。别有寺田供伊蒲之馔,以故山不槎蘖,寺不倾圮,上下数百年,赖以不坠。夫成毁者,乘除也;时序者,传舍也。自金元以来,其间之时代更异,井邑之沿革,陵谷之变迁,人事之兴废,曷可胜道?而寺岿然尤存,岂非庄严净土有鬼神,焉以呵护之哉!
静之山,祖芦芽而宗管涔。若万华、四梭、周洪、孝文、龙和诸山载在邑乘;岑山、天柱且以附郭得名。黄华为荷叶坪枝山,与芦芽近而不相涉。峰不必巅耸,以邃胜;石不必皱透,以瘦胜;松不必支离屈盘,以巨胜。其视岑山、天柱,一邱一壑,自谓过之,而邑乘削焉。夺仅附檀庙志,碑碣旧刻,其文不雅驯。最后懋山逸叟一记,骈丽有体,又为石工所厄,别风淮雨,弗可卒读。惜无柳柳州,苏玉局其人者,文以传之,而山灵遂匿幽閟胜,以至于今也。余婴世网,舟车所至,几遍天下;故乡兰若,游跖竟未之及。既肆眚还,开士通道新庙貌,延余至寺,砻石乞文。余以颠踣穷独之身,俯仰瞻眺,触于目不能已于言,而言之又止于此也。他日为开士借十笏地,开士其许之乎?”
《重修天柱山龙王庙碑记》:县治跨岑天而城,天柱峙城东南隅,与岑山犄角立。山半大寺院,迤西明惠王祠。祠侧曰“天泉”,泉甘而冽。稍上曰“龙泉”,旱以注水,祷辄应。山巅玉皇庙。自下望之,绀宁错落,嘉树骈植,随山升降,一胜境也。庙不知所始。曰“天柱”,象山之嶻嶭,曰“明惠王”,天柱祥云出而霖神所司也。或谓元魏尔朱荣象囗甚,乡前辈姚容斋辩之韪矣。
静乐万山合沓,色杀然而黄,或百三四十里,或六七十里,人迹罕至,寺观之桡而隆,囗而整者,鲜矣。山距城里许,游屐数数至。庙不剥落,林木为斧斤所赦,视岩岩穹谷供樵牧之,薪樵者有幸焉,有不幸焉。
余二十岁时曾踏双,不借拾级一登,后为世网所罗,东西南北之身犹断梗焉。顷自玉门生入,邑人士葺治,庙貌鸟革跂翼,有严于朔,请予记之。余蜡屐再登,白云英英从襟褒而起,舄前碾水如带,烟树罨蔼,水碓菜畦俯入,绿缛山城,指掌屋瓦,鳞次比栉。近而楫者,岑山;囗囗横黛者,芦芽山,荷叶坪,林溪山,鹿径岭也。西山逦迤,村落陶复陶穴。汾水自北来,蜿蜒南下,状如白蛇,碾水入之。背倚山之中峰,鸟道逼仄不容趾。陟其椒、周洪、孝文、闻雷诸山渺极天际。其东四棱山背相接。西南峰之足,赵武灵王城遗址在焉。余俯仰凭吊,诉然而赋,废然而叹,回忆三十年间事,如梦幻泡影,盖百端交集矣。
庙鸠工以嘉庆十二年,讫工以十五年八月。董其事者嘱予记成,为之辞曰“天柱之山帝所宫,棱棱正气敌穹隆。神曰“明惠”囗秩崇,出云降雨苗芃芃。佛法度人释之宗,庄严妙相屯字胸。璇题藻井囗囗三,囗碧囗囗无遗宗。二泉涓涓林中龙,有时雷起声丰隆。日如丸兮天张弓,云为垣兮霞为墉。坱兮轧倒景重囗,秀出一朵青芙蓉。囗轮神焉足御风,頫视下界尘溟蒙。我辞何须碧纱笼,寿之苍囗垂无穷。
其碑记追古溯源,乡土厚重,饱含深情;其诗行云流水,空灵婉切;飘飘忽忽,一往情深。在这些名山胜水,优美景色中,他以充沛的感情,高超的笔法,将桑梓之情倾注于遐想无边的诗文之中,充分展现了李銮宣钟情山水,热爱故乡;崇尚自然,品行高尚的感情世界。
巾字山突兀森郁,宛如徐徐展开之屏风,横陈于娑婆大地之间。因该山巅两峰对峙,中峰突兀,如古人束发之头“巾”,故名巾字山。“巾字山的历史源远流长,《静乐县志·山川志》载:巾字山,静乐县东北百二十里绝顶处状如巾字因名,山岩布石如云、滴水若雨,渍而为濑、清洁如莹,八景名‘巾岩濑雨’。
北宋宣和六年,山中就建有祠堂供奉“显应侯”,是为春秋晋国名臣狐偃、先轸。二人曾辅助晋文公终成霸业,建庙以此彰显忠勇之士,世代怀之。显应候生为雄杰,殁为神灵,水旱疾疫,有祷回应,后世皆敬仰。从宋、明、清以来,几经重修和扩建,逐步形成规模。加之历代骚人墨客慕名登临,吟诗作赋,更使这座名山闻名四方,蜚声三晋。有诗赞曰:“巾字嶙岩坐雄峰,奇石濑雨酿玉琼;山间龙罅涌圣水,汇作浆泉净尘胸。”
“巾岩濑雨”为古静乐八景之一,明赵梦麟作《巾岩濑雨》:“突兀巾山秀,蹁跹鸟道欹。昼晴寰宇小,夜静斗牛卑。风动林岩应,云封殿阁微。深山通露泽,兀坐雨沾衣。清代静乐隐士、岁贡段世达曾作《游巾字山》:脉接芦芽体势雄,宛然布字本天成。奇峰崛起云常峙,岩下时闻濑雨声。”清光绪廪生胡希贤在《新修濑雨亭记》中有《咏巾字山》:“山高水滴石岩高,添造新亭濑雨中。庙宇辉煌开函里,声灵赫濯震西东。龙蟠未嫌千丈远,虎踞惟有数岗通。但是此间遗古迹,甘霖甘澍总不同。”
李銮宣钟情这一方山水,于公元1809年(嘉庆十四年)深秋,登临巾字山,这趟登山,他在心里许了多年。巾字山巍峨高耸,山路崎岖难行,石阶越往上越陡,快到半山腰时,下起了绵绵秋雨,雨丝逐渐变成了雨帘。“叔父,您这是何苦?”侄儿李榕递过水壶,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雨水顺着汗水流了下来。“咱们在家写匾额,不也一样吗?”李銮宣摇摇头,接过水壶抿了一口,水是凉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倒让他清醒了些。“那不一样,”他望着云雾深处的山门,“不见那山路的险,不闻这山间的松涛,不听那水流的韵,能写出来吗?”再往上,岩石混着石阶几乎垂直。
李銮宣不得不手脚并用,向上攀爬。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模糊了他的视线,好几次差点踩空摔倒,全靠侄儿李榕拉着才稳住。爬到显应侯庙,他的腿已经在打颤,每挪动一步,膝盖都疼得钻心。早年在浙江温、处治水时落下的旧疾,此刻全翻了上来。他坐在石阶上,摘下雨布,露出满是汗水和雨水的额头。风裹着雨吹过来,竟让他生出几分畅快,他忽然开口,对着云雾大喊:“巾山夫如何?!”声音洪亮 底气十足,似乎在发泄憋在心中的愤懑,悠长的回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游览完完庙宇,来到巾岩濑雨处,他看着如珠似线的水帘,从山洞中的缝隙中流下来,时而如歌如泣,时而如鸣佩环,断断续续,不紧不慢,李銮宣为这一盛景赞不绝口。从岩洞走出来,雨忽然停了。他扶着朱红的外墙往东看,云雾正从脚下散开,露出对面层层叠叠的山峦,碾河如一条玉带,缠绕着巾字山,缓缓向南流去。太阳从云缝里漏出光芒,把山峦染成了金黄色。
随从忙着收拾湿透的行囊,他却顾不上累,从怀里摸出宣纸,纸已被汗水浸得发皱,他却毫不不在意,此刻毛笔狼毫蘸饱了墨汁,他的手似乎还有些抖,却一笔一画写得极其认真:“一山雄峙碾河畔,横绝如巾黛色染。云深不辨登天路,风定方闻落脚声。踏破苔痕雨里行,千阶磨尽履痕轻。巾岩濑雨好景致,新晴泼墨慰山灵。此身暂借峰头立,漫把丹心写太清。”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才松了口气。随行凑过来瞧,忍不住赞道:“大人!一首绝佳的咏景诗。”李銮宣听了说:“是这山,把它的魂给了诗。”
诗里有大山的险峻,有风雨的凄凉寒冷,更有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李銮宣冒雨登巾字山,把自己的心事,都写进了山水里。后来他为巾字山题写“名山甘澍”牌匾,悬挂山门好多年,被后世津津乐道,为奇山圣水增添了一定的知名度。
踏山胜览,山川大地一览无余;抚琴高歌,千年胜景闻名遐迩。万华山左依云中,右接管涔,北临塞外,南俯忻州,雄踞静乐之东北,堂尔上乡息神滩村北,地跨静乐、宁武、忻府区三地,素有静乐屋脊之称。万华山群峰叠翠,茂林丛生,百草攒撮,钟灵毓秀,藏风聚气。公元1502年(明弘治十四年),性空高僧慕名而来,遂建清凉禅寺,尤以“显字佛崖”最为奇特。
每逢阴雨连绵,“南无阿弥陀佛”楷体大字亦会呈现崖壁,水渍渐干,字迹隐退,字从何来,隐于何处,世人不得其解。有诗叹曰:“两行墨宝,一句真经,佛家宗旨为善哉!”圣山渐以佛显,万华逐渐开运,香客络绎不绝,在当地亦有小五台之雅称,李銮宣也曾为万华山题过牌匾。
李銮宣宦游多年,早已厌倦了官场的尔虞尔诈,勾心斗角,真的愿以余生伴山水,偿昔年未竟之约,看云雾漫过青山,听汾河激浪翻滚,寄情故乡山何不乐哉。这一年,他难得闲暇,遍游静乐名山圣水,妙手著诗章,墨宝题匾额。有些文物至今保存,天柱山龙泉壁上还嵌有其手迹,成为稀世珍品,这些都成为李銮宣热爱家乡的最有力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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