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陈晓敏
尽管入秋已经很久了,地处江南的富春江两岸仍没有“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恢弘气势,只是在青绿的底色上随处点染了几处鲜黄和暗红,宛如采荷女子的青裙,绣上了几朵黄红花,更显风姿绰约了。脚下的碧水,也不像大江大河的浩浩荡荡,只是晃动着细小的波鳞,温柔婉约地陪伴着你,“钱塘江尽到桐庐,水碧山青画不如”,富春江秋天斑驳的颜色,可更要使图画愧颜了!
游船在江心慢慢转了个弯,眼帘里渐渐映入黛瓦白墙来。紧依江水的小山坳里,几间简舍、几座牌坊掩映在树木之间,倒也先有了一番隐居的意味。弃船登岸,“严子陵钓台天下第一观”十个大字扑面而来,书法古朴苍劲,为梅舒适先生所题。乍读之下,只觉得气势颇大,但音韵一般;细细去想,这“观”是指景观还是道观?严子陵先生不是道教中人,隐居之地不应为道观,而如此景观即称天下第一,由来何处?清代文学家严懋功曾说,天下钓台“然均不及桐庐富春江严子陵钓台”,把此“天下第一观”理解为“天下第一钓台”方更合情理。不过,严子陵先生曾三拒同学光武帝刘秀之邀,不愿出仕,更名隐居,“披羊裘钓泽中”,以淡泊名利、高风亮节著称,自然更不屑于争此天下第一,倘若先生在世,相信也不会将此作为入口之匾。只是我们后人,为表达敬仰之情,总要按自己的心意给他们加上各种各样的头衔称号,也不论应不应眼下之景、合不合古人之心。
富春江诗文碑林的碑文既有李白、白居易、苏东坡等人的华章诗篇,也有近代康有为、郁达夫、巴金、陈立夫等人的文字抒怀,均由著名书家挥毫立碑,文质皆美,场面可观。当代人却一般不太喜欢碑林,因为视它为景色太单调,视它为文化太精深,我们总慢不下匆匆的脚步,静不下躁动的心灵,即使走在欣赏隐者的旅途中。
对面的沧波桥上,还有人三五成群在拍照,熙熙攘攘的游客们早走过了碑廊,于是索性和二三同学漫步至清风轩茶室小坐。茶室很空,走上二楼,泡上几杯桐庐云雾茶,看远处江水东逝,眼前黄叶飘落,绿茶静躺杯中,热气氤氲而上,让人有飘然出世之兴感,天马行空之遥想。
冥想中,更仰严子陵先生的高风。自儒家盛行于世,历代文人皆以心怀天下、济世扶危为己任,身处江湖之远,心忧庙堂之高,“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有时失意的隐居也成了博名的终南捷径。一旦君王垂青,有多少人放下自己的清高,走出自己的隐庐,义无反顾踏上忠心事君之途?由此看来,严先生的“隐”才是真正“隐”,姑且不以价值观的角度去评价隐居不出、不愿为社会贡献自己能力的行为,起码,严先生坚守内心、淡泊宁静的大智慧、真品德,就值得我们深深钦佩,“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诚哉斯言!严先生隐的是身,不隐的是德,所以,隐者终究不隐,成了一座令人仰止的高山。
又想起故乡同样有大智慧的钱镠及后人,“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吴越王,顺应大势,王者不王,纳土归宋,使江南百姓免于青磷白骨之苦,使钱塘保全自古繁华之盛。
从茶室出来,归船已慢慢驶近。几处景点未去已不重要,因为我想,隐者不隐,王者不王,对于丰富精神、造福百姓的明取舍、知进退,千百年后,人们依然会纷至沓来,在古迹前献上他们的敬仰和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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