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遥古城遇见“四省通衢”

山西平遥古城

　　站在山西省平遥古城的迎薰门下，指尖尚未触碰到斑驳的城墙，目光已先被门楣上那方“四省通衢”的匾额牵住。烫金大字泛着温润的光，一笔一画间似藏着千百年的风，忽然就与浙江衢州的模样重叠——同样是被“四省通衢”定义的城，却在跨越千里的时空里，以“晋商故里”与“南孔圣地”的不同姿态，诉说着各有千秋的传奇。

　　迎薰门是平遥的南门，古时便是商旅往来的要冲。抬眼望去，城墙巍峨依旧，砖缝里还嵌着岁月的痕迹：或许是明清时驼队踏过的尘土，或许是晋商们匆忙的脚步，又或许是守城士兵擦拭过的箭镞。这“四省通衢”，指的是平遥连通冀、陕、晋、豫四省，当年南来北往的商队，从这里入城，带着江南的丝绸、塞北的皮毛，在古城的街巷里交换货物、传递消息，让平遥成了明清时期的“华尔街”。脚下的青石板路被磨得发亮，每一道纹路都是时光的刻度，仿佛还能听见马帮的铜铃在风中作响，看见商号的伙计站在门廊下，对着远方来的客人拱手问好；票号里算盘噼啪，将“汇通天下”的雄心，顺着这通衢大道，送向四方。

　　而在浙江衢州，“四省通衢”的故事则浸润着儒家的书香。这座城因南宋建炎年间孔子第48世孙孔端友奉楷木圣像南渡而扎根，从此有了“东南阙里”的美誉。位于市区新桥街的南孔家庙，红墙黛瓦间藏着千年的文脉：大成殿前的古柏苍劲挺拔，凝碧聚翠的树叶似乎在诉说“诗书传家”的坚守；祭孔大典时的雅乐穿过庭院，与衢江边商船的橹声交织，让“四省通衢”的意义多了层厚重——它不仅是闽、浙、赣、皖四省往来的交通要地，更是儒家文化南传的重要节点。过往的文人墨客在此驻足，商人学子在此汇聚，让衢州的“通衢”，既有市井的烟火气，更有文化的归属感。

　　沿着迎薰门的石阶缓步登上城墙，平遥古城的全貌渐渐铺展开来。灰瓦连片，飞檐交错，明清时期的院落如棋盘般整齐排列，“日昇昌”“协同庆”“松盛长”等票号、镖局、客栈的招牌在风中轻轻晃动，仿佛还在延续着当年的繁华。站在这里远眺，想象着当年无数商队从这里出发，带着平遥的票号汇票，走向四省的广阔天地；又想起衢州南孔家庙和孔氏中学堂的朗朗书声，无数读书人曾在这里研学，将儒家的仁礼之道，顺着衢江水、沿着草坪驿、循着仙霞关，传到东南各省。两座城，一个以商道连接四方，一个以文脉滋养八方，却都因“四省通衢”的禀赋，在历史长河里活成了独特的坐标。

平遥古城迎薰门门楣上挂着“四省通衢”匾额

　　暮色渐浓时，迎薰门上的匾额被夕阳染成暖金色。我忽然明白，“四省通衢”从来不只是地理上的十字路口，更是两座古城各自的精神图腾：平遥因它成了晋商崛起的舞台，衢州因它成了南孔文化的家园。从衢州的南孔家庙到平遥的迎薰门，跨越的是千山万水，遇见的却是同样的生命力——它们因“通”而兴，因“特”而活，在接纳与输出中，沉淀出属于自己的厚重与精彩。

　　离开迎薰门时，回望那方匾额，突然有一阵微风拂过，风里似乎还带着晋商的低语，又隐约感觉那是衢州孔庙吹来的儒风。原来有些遇见，早已超越了地域的界限，就像这“四省通衢”，在不同的古城里，以不同的传奇，共同书写着中华文化里“连接”与“传承”的永恒故事。（八月寺/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