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溪县碱厂镇南边四公里处有个地方叫“滴台头子”,许多人知道这个地方,它是太子河畔夏季旅游戏水的著名非正式旅游景点,靠上边有一座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老水泥大桥,过了桥有一条通往兰河峪的公路,有一条岔路通往黄堡、田师傅方向,往兰河峪方向的路爬上一座小黄土岭,这个黄土岭叫“头道黄岭”,过去小岭,是一片很开阔河套平滩地,这里有一个村庄,叫“谢家崴子”,就是我的族人聚居之地。
它的上游部分是太子河的一个大转弯处,北岸是一排大岩石砬子,河道在这石崖下形成了一个大深汀,深不可测。这里原来矗立着一处高大的石砬子,因为很像烟筒,因此当地人称之为“烟筒砬子”。
早年滴台头子通往兰河峪方向的公路是走靠南边的小北岭至台沟、柳堡、陈堡方向走的,在六十年代准备重修这条公路,受技术条件的限制,当时在勘探这条路线时,需要在滴台头子上边太子河转弯处建一座大桥,因为探测桥基打不到岩层,此桥无法建立,于是另辟蹊径建了后来的滴台头子大桥,走谢家崴子,烟筒砬子,沿太子河北岸上行至兰河峪,这被称为“北道”,这条路原来没有,这是被后来硬开发出来的。
据说当年修烟筒砬子这一段路时,是将成吨的炸药放在砬子底部,一炮就将整座砬子炸倒进这个深汀中,将深汀填平了。
与谢家崴子接壤的太子河对面隔河相望的村庄是,原来兰河峪公社柳堡大队的北岭生产队,1972年的时候,各地都在学习大寨的先进经验,柳堡大队准备在整个大队范围内的陈堡、柳堡、台沟、北岭这五个生产队沿太子河沿岸一线,修建数条护岸挡水堤坝,也包括北岭生产队靠谢家崴子的这里,于是在这年的春季种完地后,由各生产队抽出的劳力,组成了一支队伍,叫“专业队”,来到烟筒砬子这里,准备炸这的山崖取石,储备起来。在冬季太子河冰封后运过河去,等来年修建堤坝。
专业队共计12人,其中陈堡、柳前、柳后、台沟四个生产队每队各出2人,北岭生产队因为队大一点出3人,其中一人是铁匠兼放炮员,负责“尖”打眼的钎子和放炮。由大队安排一位队长,共计12人,我是台沟队出的其中之一人。
真正的烟筒砬子早已经被炸毁在水里了,但是人们还习惯叫这一带为烟筒砬子,我们採石的地点是靠最西北处的一片砬子。在砬子上打眼放炮,取得石头。每人的劳动保护有,柳条编制的安全帽,垫肩,粗皮手套等。所用的工具有“撬棍”、“铁钎”、“八磅锤”、“十八磅大锤”、“石挂子”等。
那一年我虚岁22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之前也干过撬石头打石头的活,但是来这里打石头眼放炮的活,还是第一次。
打眼,这是两个人配合干的活,一人打锤,一人“把钎子”,打锤的人需要锤打的稳、准、有力度,把钎子的人需要勤转动钎子,使炮眼打的圆,直,不卡钎子,有说道,把好钎子能多抵半个眼。钎子头的形状好似钝凿头,宽度大于钎子的直径,每一锤打下去会在洞眼中留下一道一字凿痕,打每一锤后必须转动一下钎子变换角度,这样可以使洞眼形成一个圆孔。打锤最重要的是必须准,“打跑锤”“打飞锤”会非常危险的,因此要求把钎子的人必须戴安全帽,戴皮手套,这样在“跑锤”被打到的时候,受伤害能轻一些。
“打锤”有许多说道,有“直锤”,“抡锤”,“花锤”等等,这真得需要技术和功夫。打的眼有不同,以方向来区别,有上下的“立眼”,也叫“直眼”,这种眼比较容易施展力量,比较好打,有“平眼”,这样眼一般还可以,还有“斜眼”,还有“仰眼”,就是向上方打,这种眼最难打,不过这种眼用的不多。
一般打过几十锤后,眼里就积攒了很多石粉末,会影响进度,这就需要“掏灰”了,有专用的“掏勺”,将洞眼里的石粉末掏出来,再继续打眼。一般的情况下,都是两人一组,互相轮换着打锤把钎子,在比较重要的情况下,会安排两把锤打,这样会加快进度,我们在《红旗渠》电影上看到的,一人把两个钎子,四个人打的镜头,觉得很好玩,那纯粹是玩摆拍,真正那样的场合几乎是不存在的。
眼的深度是根据需要来打,按道理来讲,眼越深,岩石越突出,爆破的效果会越好,反之眼越浅,岩石的根部爆破效果就会差。
我们在这里炸石头,一般会在接近中午和下午下班前会装炸药爆破的,有专职的爆破员,装药和点炮,时间长了,我们其他人也都学会了这些技能,一般用的是“管炸药”,根据眼的深度算计安放几节炸药,需要雷管和引线点燃引爆炸药,雷管有铜制的和纸质的,根据常识,雷管安放的位置越靠近眼的深部效果最好,引线的长度要根据点火的时间来设计,当炸药雷管都安放好了之后,在炮眼的最外面堵上潮湿的黄泥,怼紧。因为一次要放好多的炮,放炮员需要算计好放炮的次序,和逃跑的路线,做到万无一失,才能点炮,这才是真正的“点炮”。
放单个炮一般用烟卷就可以了,但是放多个的炮就不行了,放炮员会掐一段引线,剥去外皮,抖落掉棉芯中的火药,将棉芯拧成一段小绳,在放炮的时候,先点燃棉芯,用这个棉芯去点燃各个炮眼中的炸药,这种棉芯耐燃,不会掉头,在点炮眼的时候,用嘴一吹,像火炭一样,非常容易点燃引线。
点炮时,大家都撤离了现场,安排人员到各处警戒,拦阻过往的车辆和人员,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开始点炮,当隆隆炮声过后,就看到了我们劳动的成果了。
爆破的山崖是在距离公路近百米远的高处,炸掉的石头大部分会滚落到公路边,等积攒石头多了,要将石头运过公路的另一侧的河边,一般小一点石头用手搬就可以,较大的石头需要用大锤砸开,这十八磅的大锤就是干这个用的,当年我一口气可以抡二十几锤,是一个干活不知道累的年龄。
有用木头或轮胎胶圈做的“石挂子”,再用铁丝编成,是专门用来抬大石头的,稍小一点的石头是两个人抬,大一点的石头甚至需要四到六个人来抬,谁知道那时候净吃粗粮没有多少油水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呢?一些特别大的石头,无法用锤子砸开,我们用得最多的就是用“乎炮”来炸,用黄泥将炸药雷管乎在大石头的薄弱部位,将石头炸碎成小块。
公路下面的太子河边,有一座谢家崴子在这里建造的引水渠闸门,水渠是下游种水稻用的,在闸门外的太子河上有一道用来抬高水位的柴坝,我们来回走就是走这座柴坝。这个闸门附近就是我们中午吃饭休息的地方,除了北岭的几个人家离这近,中午可以回家吃饭,其他的人都需要从家里带饭来吃,带的午饭一般都是玉米饼子,几块咸菜,那时候没有带水的习惯,喝水就是太子河,那时候的河水也是干净的。
靠上游的太子河是个深汀,也是兰河峪地区太子河最深的地方,许多人不敢到那里洗澡,我当年在下游的偏岭六中呆了四年,别的不敢说学的怎样,学会了游泳可是我最大的收获之一,这里的河水相比偏岭那可是小的太多,整个这个深汀被我寻了遍最深也不过四五米,太稀松平常了。闸门下面的水渠,我一口气可以“扎猛子”游四五十米远,不过现在已经几十年没有正式游泳了,尽管现在体力不如年轻的时候了,但是学会的技巧那是一生也不会忘的。
在劳动中,或者休息的时候,说笑话吹牛调侃那几乎是天天发生的,那时候缺少娱乐,这些胡吹乱侃就是人们平常的娱乐生活。柳前的杨清武杨哥,帅哥一枚,人品当然正派,显得文质彬彬,不像个农村人,新婚不多年,他最擅长就是讲黄段子,他的特点是一句脏话不说,说的故事会让你忍俊不止,因为这些段子实在不好写出来,就不能举例了。
刘春阁,北岭的铁匠兼放炮员,在田师傅的煤矿干过,见过世面,他唱的评剧段子我至今还记得,但是不知道是哪一出;“咱俩好比是一盘棋,五卒二马对双車,你父好比那当头炮,一炮打得咱两分离,两分离,两分离,一个东来一个西,要想咱夫妻到一处,除非是拱卒吃炮马踩双車”。
陈堡的陈殿贵,也是帅哥一枚,别人说他的故事,一次他们队的在铲地,这时候远处道上走过来一个妇女,离的远看不出是谁,这时候陈殿贵与人打赌说“你们信不信,道上的这个女的我敢去亲一口!别人不信,与他打赌,输了就给他这垄地给铲了,于是陈就颠颠地跑过去,照着那个女子脸上就亲了一口,那个女子说了一句,这个死鬼!”,陈自然就赢了这场赌,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班回家后,他媳妇跟他说“你今天疯了?当着那么多的人------”,原来那女子是他媳妇,那能看不出来吗?!
我们还做了许多恶作剧,在公路上搬石头,因为经常有汽车经过,汽车经过的时候会带起很大的尘土,一次,柳后的王奎祥,看到远处一辆汽车过来了,他弄一块大石头丢在公路中间,汽车过来了看到路中间有石头,自然就放慢了车速,这时候王奎祥赶忙跑过去搬走那块石头,司机竟然被感动了,连连向他摆手致意感谢。这上哪说理去?!
北岭陈忠义,人长得“肌瘦不拉”的,但是很能跑,人送外号“毛贼子”,那次是在陈堡打石头,因为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后面过来南营房林场的汽车,想搭乘一下结果汽车没理,在一次下班前那辆汽车又远远的过来了,于是陈过去堵住了汽车,说这边在“乎炮”,等完事再过去。实际上是我们做了个假炮,只是用黄泥乎住了一段“炮捻子”,点着了只看到了冒烟,我们就下班回家了。
汽车在那里只看到了冒烟,左等右等也没见到炮响,等了好长时间才咋着胆子过去,发现是假炮,后来对旁人说,就是那天他们要坐车,我们没有拉,就这么“条离(欺骗)”我们!
一天中午,不知谁整了一袋白灰,我们去到离不远“黑石哨”下边水浅的太子河河段去“灰鱼”,北岭的一群七八个妇女不知道听谁说的,闻讯也赶来想要抓鱼,谁喊了一声“快脱光腚子,她们不敢过来!”,于是十几个大老爷们脱下了裤衩,一溜大白条,这一招果然好使,妇女们只好远远的看着,没有敢过来。后来从北岭那边传出话来,这些妇女骂上了“这帮人缺了大德了,就为了抓点鱼!”
在烟筒砬子干了一个夏天的打石头的活,后期出了两起事故,砸伤两个人的脚造成了骨折,石头也差不多准备够了,这个专业队也撤销了,之后的第二年我又参加了另一拨组成的专业队在陈堡、台沟打过石头,那是后话了,总之在烟筒砬子打石头的这段经历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晰的,还是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后来全大队的这些挡水坝都修成了,但是这些挡水坝还是没有经受住1986年的那场大水,许多地段都被大水漫过了,看来人们还是不要小看大自然,一切应该顺其自然,而不是硬来。
图片右边公路旁的砬子,就是我们当年烟筒砬子打石头的地方,那条河就是太子河,对岸就是小北岭的地界。
近处是北岭队,前方是台沟和柳堡。
左为柳堡下乡知青李庆业,右为我,当年约23岁,能看出当年我的身体很强壮。
打水仗
35岁的我,看我身上的腱子肉。
1986年的大水,图中村庄是我老家台沟,能看出太子河的河水许多地方已经“出槽”了。
谢家崴子
谢谢朋友们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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