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盛敏：途中四季

华野四纵/摄

途中四季

文/盛敏

每天清晨，我从长沙去醴陵上班，总会驱车经过长沙的麓景路上长潭西高速公路。隧道是这条路上最奇妙的分界点，进入隧道前，梅溪湖的现代建筑群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的光芒，像给城市披上了一件缀满亮片的外衣；而出了隧道，画风突变，岳麓后山的翠绿扑面而来，仿佛瞬间从繁华都市跌入了山水画卷，浓得化不开的绿意裹着湿润的风，瞬间将都市的喧嚣隔绝在外，四季交替，而风景亦有不同。

春天的麓景路，是被嫩色浸透的诗。梅溪湖岸边的垂柳已经先苏醒了，嫩黄的柳芽缀在枝条上，风一吹就晃出满湖的春意，空气中都是嫩绿的味道。沿着路往隧道去，灌木丛都换上了新绿的衣裳，那绿带着鹅黄的暖调，是生命刚破土时的柔软模样。最动人的是穿隧道后转弯上云栖路，晚安家居的樱花大道：粉白的樱花如云絮堆在枝头，风过时，花瓣簌簌落下，铺成一条能踩出细碎声响的粉色地毯。每次经过，我总忍不住放慢车速，任春光与花香漫进车窗。

夏天的麓景路则是另一番景象。梅溪湖的水面波光粼粼，蓝天白云倒映其中，构成一幅完美的对称画。隧道口的银杏树枝繁叶茂，午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过，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最难忘的是暴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岳麓山上云蒸霞蔚，与天空涌动着的夏云交织在一起，这时开车经过，仿佛在画中穿行。

秋天的麓景路属于栾树。每年九月，栾树开花，金黄色的小花朵挂满枝头，像是给整条路戴上了金色的花环。花落之后，红褐色的蒴果取而代之，像是一个个小灯笼挂在树上。从隧道口到云栖路，一路都是栾树的身影，它们用自己的方式装点着这条平凡的道路。秋天的岳麓山更是层林尽染，枫叶红了，银杏黄了，满山的色彩像是大自然打翻了调色盘，让我不禁想起五代时的一幅《丹枫呦鹿图》，这意境颇为相似。穿过隧道，就像是从现代都市进入了秋天的童话世界。

冬天的麓景路有着别样的韵味。初冬时节，银杏叶黄了，整条路上都是金黄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明亮，风一吹，沙沙作响。深冬如果下雪，那更是难得的美景。梅溪湖的湖面像是笼着一层薄纱，风吹过后，便露出一面巨大的镜子。隧道两边的景色差异更加明显，梅溪湖这边的现代建筑在雪中显得格外冷峻，而岳麓山那边则是银装素裹，像是一幅水墨画。最难忘的是前年冬天的那场大雪，我停在路边，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雪花飘落的声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在这条路上往返，把四季的轮回看了一遍又一遍。春天教我盼望，再冷的寒冬，也终有新芽破土；夏天予我热忱，要像烈日般，把活力洒满每一刻；秋天赠我坦然，所有付出，终会结出属于自己的果实；冬天劝我沉淀，在寂静里积蓄，才能迎来下一场新生。

生活就如这条麓景路：有都市的繁华，也有山野的宁静；有坦途的顺畅，也有穿隧的幽暗。重要的是有家回、有人等、有饭吃，是途中的每一缕花香、每一片落雪，以及凝望这些风景时的心境。毕竟每个季节都有独属于它的风骨，每段路程都藏着它的馈赠。当我们用心去观察、去感受，就会发现，原来最美的风景，一直都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