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重阳节,天气晴好,早上出门,抬头望见县城北边的鸡冠山,一闪念,喃喃自语道,走,登鸡冠山。
几分钟就来到312国道,鸡冠山就在国道北边不远处,台田上的草木开始泛黄,地势漠坡状渐渐增高,这个秋天的脚步来得较晚,远远翘望,树木依旧茂盛葱茏,依稀能看见坡跟椒树凹村,鸡冠山在蓝色天幕下摩空独立。从国道转入丹庾公路蜿蜒而上,步行三四里,就来到了鸡冠山景区入口,再由东向西斜穿村庄,踏上东边的登山小道。
记不清登了多少次鸡冠山了,就像记不清山上有多少条往返路,自从参加工作、到如今退休,我几乎每年都要登鸡冠山。若有外地朋友来了,也会带他们登上鸡冠山俯瞰丹凤县城。之所以这么钟爱此山,不仅仅是因其险峻奇异,更是由于今生与鸡冠山结下的不解之缘。沿着熟稔的小道缓缓而上,秋风清凉,视野越来越高,景色越走越美,道旁的野菊花一丛一丛零星地开着,特别惹人眼目。偶尔回首,身下红尘滚滚,国道上车辆的呼啸声和鸣笛声及各种说不清的杂音混淆一起,此起彼伏。
在千山万壑的秦岭东南坡,鸡冠山的确是一座独一无二的山。它依山傍水,在古水旱码头龙驹寨这个相对平缓的盆地之北拔地而起,兀自独立,山顶呈齿形分开,状如鸡冠,巉削耸拔,岩石赤裸,与四周起伏雷同的山势形成鲜明比照,堪称一山独秀。日出东山,齿峰赤红,如一只引颈高歌的雄鸡,老祖宗形象地称其鸡冠山。亦有雅称凤冠山的。古志“商州十观”中,“鸡冠插汉”就指此山。
鸡冠山并不算高,不足千米,但因其孤、陡而显其高。山上有十二个洞窟,洞洞有传说,山根有座莲花座六边形石塔,古人在陡峭的山体上凿石为蹬,洞窟之间互有串联,金鸡洞、阎王洞、玉皇洞、三官洞、风婆洞、七星洞、娘娘洞、百神洞、陈半仙洞、千佛洞、文昌洞、紫阳洞等,高低错落相连,相传道教南派初祖张紫阳曾在紫阳洞修行炼丹“飞升”,每个洞内都有壁画,洞顶多有线刻“十二生肖”,或“八卦”藻井。相传金鸡洞内曾藏有一只金鸡,多少好吃懒做者冒险夜入此洞欲盗金鸡,均未得逞,金鸡最终被一位起早贪黑的农夫获得。传说蕴含了老百姓希望闻鸡起早,勤苦劳作获得财富的美好心愿。古往今来,鸡冠山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的青睐,攀登赋诗作画。据《丹凤县志》记载:明万历年间,有位叫周梦麟的知县,写有《秋日登龙驹寨鸡冠山》诗:“路过断桥还险峻,人登绝顶自逍遥。满袖黄花风飒飒,一天碧水草萧萧。”县志还载有清代抚治商洛道张国泰的诗:“雄峰峭削号鸡冠,胜慨天成画里看。影缀云烟撑百壁,势如霄汉耸千峦。溪分佛洞苍岩衬,顶压仙宫紫气团。入夜犹疑山报晓,依稀声带曙光寒。”当地作家贾平凹出道之初在散文《登鸡冠山》中写道:“从山上看下去,楼很小,街很细,行人更觉可笑,那么一点,蠕蠕地动,万象全在眼前,我觉得有些超尘,将人间妙事全看得清清楚楚。”
对鸡冠山的这点肤浅了解,得益于年轻时我曾在县志办写过县志,鸡冠山的奇峻以及与之相关的传说,使我对这座山深爱有加,得空就与几个同事登山,入洞察看石窟,调查考证,实地获取资料。有时还约上几位写诗的朋友来到山下散步聊天,或者上到半山腰采摘野枣,或者登到山顶放声朗诵诗歌,尽情地挥洒诗意年华。2011年,我还在此组织举办了一次西安、商洛两地诗人参加的“冠山诗会”。也许沾了文昌洞的灵气,当年与我一起写诗的朋友陈仓、王坚波,如今也都有了各自的收获,也都出版了自己的诗集,坚波加入了省作协,陈仓和我还加入了中国作协。我想,这昂首欲鸣的鸡冠山是不是专为一方文学爱好者报晓的使者。前几年,市上组织给商洛作家群拍专题纪录片,摄制组给我取镜头时,我毫不犹豫地将摄制组领上了鸡冠山。
记忆犹如黑白电影,一幕幕投放在心的屏幕上,不知不觉间,我已登上了鸡冠山山顶。
秋高气爽,群山连绵,轻揩额头,顿觉有种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冥思,向北望去,举目皆空,没有一片云,也没有一只鸟,只有看不尽的峰峦和山根影影绰绰的农舍,山坡上似乎有路,又似乎无路,林木一片荒一片茂,岁月隐身如游丝山岚,顿觉一种苍茫感袭上心头。人生真快呀,转眼青丝如草,春花不在,难道人生的奔赴,最后都是一场空吗?浮生倥偬,但我并不觉得空落,虽然未有大收获,可我毕竟还有过爱,一次次地朝着自己的人生目标攀登过,奋斗过,眼前不敢说看破红尘,但也炼就了一颗曾经在悬崖上散步的胆量和坚毅的性格,庆幸迄今还有一个好身体,还有一颗不服老的心,还能在这崎岖的山道上健步行走,对此我已知足。我在心中暗暗地与自己相约:明年重阳节,我还会再登鸡冠山。
(原载2025年10月31日《西安日报》西岳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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