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穿着黑坡跟皮鞋,踩在金牛古道的青石板上,银杏叶飘下来落在她肩膀上,跟张发黄的旧书签似的,软乎乎的。路边的红芙蓉开得可艳了,一朵一朵挺大的,看着就喜人,顺着花的方向,就往卧龙山里头走呗。村里要登记老佛像,队长说千佛崖正在修呢,那些扔在荒坡上的碎佛像,得搬到千佛长生庙才安全,不然怕被雨淋坏了。
刚走没多远,就碰到个挎着竹篮的阿婆,她主动跟暮云搭话:“你是来瞅千佛岩的吧?我三年前被五一村里请来搞卫生的,天天在这附近打扫,熟得很!”聊了两句,阿婆又说:“你们要是参观千佛岩,中午我过来帮你们看开灯,可别磕着碰着,这石窟金贵着呢。”我问她咋这么上心,阿婆摆摆手:“文管所的姑娘正陪着上级领导吃饭呢,没人盯着我不放心,这些老物件可不能损坏咯。”顺着阿婆指的方向,我还看见路边的野树上挂满了野柿子,橙红橙红的,挂在枝头看着可诱人,但我们也只是看看,谁也没想着去摘,毕竟是野生的,而且也怕破坏了这儿的环境。
绕了个山弯,就看见千佛岩放在一间屋子里,挺显眼的。这石头都被风吹了1700年了吧,上面坑坑洼洼的全是纹路,有好多佛像,有的坐着有的站着,看着还挺温和的,跟老早以前魏晋时候的人似的,没啥架子。
暮云记得陈阿婆跟我说过,这些佛都是古时候石匠一锤子一凿子刻出来的,凿子敲碎的小石头渣子里,都藏着人家的心愿呢,想想还挺有意思。
那些刻在石头窝窝里的佛,大的小的一大堆,密密麻麻的,看得我眼睛都花了,都快数不过来啦。
“这是营造社的人挂的。”背后突然有人说话,声音老气横秋的,回头一看是村里的张老爷子,手里捧着本发黄的书,页角都卷起来了。老爷子指着铁丝网里的佛龛说,民国二十八年的时候,梁思成带着营造学社的人来这儿看过,为了记着干活的地方,就在石头上写了字,那时候他们是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的,专门来保护这些老东西,可上心了。暮云顺着他指的方向使劲看,还真看见石头上有模糊的“保护古物”四个字,得眯着眼才认得出。
搬佛的日子定在重阳节,选的日子还挺吉利。村里人都小心翼翼的,把碎佛像慢慢抬到木架子上,生怕碰坏了。有一尊观音像的底座裂了个缝,好家伙,里面居然掉出一卷用油纸包着的绢帛,看着挺神秘的。
暮云好奇得不行,赶紧打开,上面用红朱砂写了几行小字,说这千佛岩是唐代贞观年间代开始建的,石匠们花了几十年才刻好,领头的石匠为了保护这些佛像,在崖壁后面藏了一尊“镇崖佛”,还立下规矩:“佛在崖在,佛迁则长生”,听着还挺玄乎。
“千佛长生殿就是这么来的呀!”陈老爷子翻着手里的《石窟造型调查报告》,书里夹着几张老照片,正是梁思成他们当年考察的样子。照片里,年轻的读书人趴在崖壁上写字,身后是一串石窟,看着可认真了。老爷子说,这本书是他在旧书网上淘来的,不容易得很,里面写得可详细了,有千佛岩的历史,还有那些佛像的样子特点,啥都有。
暮云跟村民们照着绢帛上说的,在崖壁后面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那尊小小的镇崖佛。佛像全身黑黢黢的,眉眼带着笑,看着还挺慈祥,底座上刻着“永安”两个字,摸起来糙糙的。
中午的时候,搞卫生的阿婆真的过来了,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眼睛一直盯着暮云他们搬佛像,时不时提醒一句“轻点轻点”。暮云她们把镇崖佛和其他佛像一起搬到千佛长生庙,刚放好,天上就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正好把庙前的石头台阶洗得干干净净的,可巧了。
现在千佛长生大殿旁边,建了个石窟文化展示馆,里面的板子上写着千佛岩的历史,还有营造学社考察的事儿,图文并茂的。暮云有空来这儿,看见游客们对着崖壁上的刻痕和庙里的佛像停下来看,还叽叽喳喳讨论,就会想起那些石匠、那些读书人,还有绢帛上写的字,心里还挺有感触的。
原来真正的长生,不是东西能一直存着不坏,是文化能一代代传下去呀,是每一代人都爱惜这些老物件、保护这些老物件。就像千佛岩的这些佛像,过了上千年的风风雨雨,还在时光里亮堂堂的,多厉害。#天天写散文随时写随笔#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