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石头寨

菏泽报业全媒体记者潘若松

再次见到张燕芹，她正带着一支研学队伍穿行在斑驳的街巷院落间，热情洋溢、声情并茂地讲解着。除了介绍景点，讲述古村历史和红色故事，在传统文化体验区，她还领着孩子们一起做游戏、体验手工制作，古老的村落里不时漾起阵阵欢声笑语。

我一路“尾随”队伍，在她的引领下再次游览了这座有着600多年历史、几乎全用石头垒砌而成的村落，石屋、石墙、石板路，布局规整，工艺考究，路路相连，户户相通，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石头寨。我发现村里又有不少老建筑得到了修缮，参观的内容更加丰富了，还增设了不少新项目，她的讲解也更生动细腻，引人入胜，我和孩子们一样收获满满。因来时提前联系，说要跟她体验式采访，直到活动结束，她才抽出身来和我说话。

将近一年没见，她的肤色深了，沉淀了更多乡村阳光的痕迹，精神状态却更好，脸上始终挂着热情的笑，不高的个头，似乎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乐观开朗，也传递、带动了周围的人，现场气氛一直热烈而欢快。

去年秋天，我和一帮文友在村里与她偶遇，那时她刚刚带团返回，在游客服务中心门口与我们攀谈起来。听说我们团里有不少作家，就主动自我介绍，我们才知道原来她是村妇联主席，也是村里第一个义务讲解员。她说下周要去省会参加演讲比赛，想请大家给她客串一下评委，现场指点指点，说着，便拿起话筒绘声绘色地演讲起来：“大家好！我叫张燕芹，今年37岁，是山东省菏泽市巨野县核桃园镇前王庄村的一名农民，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我在古村当讲解员》……我们村不仅有悠久的历史、独特的建筑，还是一片红色热土，至今保留着解放战争时期著名羊山战役前线指挥所、战地医院等旧址，先后被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中国传统村落、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仪态端庄，落落大方，赢得一片喝彩。

“去年演讲成绩还不错吧？”我打趣道。“由你们指导，肯定差不了！我还被聘为省委讲师团百姓宣讲员呢。今年又获得了‘学习强国’学习平台‘我和我的家乡’全国主题征文一等奖。”眉宇间充满了兴奋与自信。

谈话间，一位精壮的男子在一旁不时插话，一问，才知是村委会主任，叫王希金。看见我采访，他又招呼来附近的几个人，一一介绍起来：64岁的村党支部书记王希成、52岁的香油坊店主王连成、39岁的讲解员张燕飞、26岁的讲解员张艳萍……一聊开，我很快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曾经离开村子多年，又在近几年返乡的；说起古村，都有扯不完的话题，满怀浓浓的乡情亲情。

王希成原是一家大型国企的干部，2019年退休后回到阔别38年的老家，发现曾经生活了18年的村子变了模样，虽然房屋还是那些房屋，街巷还是那些街巷，但经过重新规划翻修，古朴沧桑，敦实浑厚，令他没想到从小生活的地方，原来有着独特的美。也就在那时，他知道政府牵头对古村实施了保护性开发，也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乡村旅游开始火热起来。但他也看到，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保护区居住的人更少，现存的158套老房子里只有几十位老人留守，年龄多在80岁以上。古村要保护，更要有生机与活力。他决心留下来，先从挖掘传统手工艺品入手，将村里会做手工活的老人召集在一起，办起加工厂。纯手工制作的虎头帽、虎头鞋、虎头枕、荷包、绣球等，一上市就受到欢迎，不仅销往一些大中城市，还打入了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老人们也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2021年村两委换届，他被选为党支部书记，但也有了更多“想法”：村子要发展，没有人不行，尤其是需要年轻人，于是他千方百计动员更多人返乡：常年跑运输的王希金回来了，还当选为村委会主任；在外做工程的王连成放弃每年20多万元的收入回来了，重新拾起祖孙几代人传承的技艺，开起了石磨香油坊，生产的香油、芝麻酱、芝麻盐等成了热销品；张燕芹、张燕飞、张艳萍都是嫁到村里的媳妇，前些年随丈夫在外地工作，后在王希成的动员下陆续回到村里，成了义务讲解员，被大家伙称为“张氏三燕”，也是“古村娘子军”的骨干成员。曾在外地学习、从事砚雕行业近30年的徐永昌，和兼任讲解员的张艳萍还利用当地石头做起了文章。徐永昌成立了石雕工坊，开发制作的金山砚成为鲁砚新品种，作品还多次获奖；身为大学毕业生的张艳萍，则在从附近山上捡来的精美石头上刻下新潮的文字、图案，作为独具地方特色的纪念品出售，她的藏品阁成了村里的“网红打卡地”，生意格外红火。

“我们大多是被王书记‘忽悠’来的，但现在都干出了乐趣，越干越带劲！”张燕芹的一句话，激起了大家的一阵笑声，王希成也跟着憨厚地笑，算是默认了。

尽管说得随意，但实际上他们的活儿并不轻松：除了日常的村级管理，景区的修缮、治安、卫生以及对游客的各项服务，大事小情都离不开他们，每个角落都遍布他们的身影。为了让古村真正“活”起来、“火”起来，他们可没少下了功夫：挖掘传统文化，传承民间工艺，打造特色产业，决心走出一条生态保护、文化传承与产业升级协同发展的新路子。如今在村里，人们游览的是山水如画的生态美景，观赏的是乡韵十足的民俗活动，品尝的是原汁原味的特色美食……不少人选择不再外出打工，实现了家门口就业。

聊天的工夫，一拨又一拨的游客进村，大家又各自忙活起来。我则沿着光滑的石板路漫步，每块石头仿佛都被赋予了灵动的生命，由这些人的朝夕相伴，古老的石头寨正焕发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