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畔听荷,清欢盈怀刚刚好 | 我在济南刚刚好
作者:刘长煌
时光漫漶如泉,在尘世喧嚣里淌过千万追寻的步履。有人逐光而行,有人枕梦而居,皆在寻觅一处可栖心灵的澄明之境。当泉城济南的晨光漫过黑虎泉北路的老槐,当护城河畔的风携着荷香轻叩衣角,一场与“刚刚好”的邂逅,便如宣纸染墨般,在岁月的笺页上徐徐铺展。
晨光趵突,泉韵初逢的“刚刚好”
清晨的第一缕曦光,如金箔般轻覆济南的街巷。怀揣期待的步履踏上往趵突泉的路,未及正门,已听见水流撞击青石的声响,混着晨练老者收音机里咿呀的梆子腔,像泉城早备好的迎客曲,轻轻挠着人心尖的软和劲儿。
穿过刻着“趵突泉”的朱红门楼,目光骤然被泉池攫住——三股清泉裹着细碎气泡向上蹿涌,时而并齐如银柱,时而错动似顽童,水花溅落在池边青石板上,打湿了汉服姑娘的素色裙摆。她后退时险些趔趄,守泉的张大爷伸手扶住,一口带泉腔的济南话温润如泉:“别急啊姑娘,这泉子打清朝就这么欢实,等会儿还能看见鱼群围着水柱转呢。”
指尖轻轻碰了碰水位碑上的露水,29.98米的数字洇着湿意。泉边石桌旁,几位老者围着搪瓷茶缸子品茶,杯沿相碰的叮当声里,戴蓝布帽的大爷递过半盏茶:“尝尝?漱玉泉的水沏的茉莉花,比瓶装水甜多了。”啜饮间,茶香裹着泉水的清冽,刚巧压下昨夜留存的油旋咸香,胃里熨帖得恰到好处。
大爷指着泉池中央的水泡:“以前这泉边有卖糖人的,现在改成了志愿服务站,可水还是老样子——你看这一串一串的泡,像给咱济南串的珍珠。”晨光慢慢爬上他眼角的皱纹,我心底忽然漫过清甜的感慨:恰逢泉水最旺的时节,恰遇愿唠家常的老者,恰尝得最地道的泉水茶,一切都像泉眼涌出的水般,不多不少,刚刚好。
曲水亭街,烟火古韵的“刚刚好”
离开趵突泉,沿护城河边的石板路漫步,未拐两弯便见“曲水亭街”的木牌。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踩上去偶尔传出“吱呀”轻响,像老街在与过往行人低语。街边老屋门口,红灯笼垂着磨旧的流苏,月季在缺了个小口的陶盆里吐着嫩蕊,连空调外机都罩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套,上面绣着小小的荷花,透着不慌不忙的市井温情。
踏入一家唤作“泉边茶社”的小店,靠窗的位置恰巧空着,窗外便是潺潺流水。四十来岁的店主大叔围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正慢悠悠擦拭玻璃杯,见人进来便笑着招呼:“来壶茉莉花?刚晒好的,用的是昨天从琵琶泉挑的水。”沸水冲入杯中时,茶叶翻卷,茉莉花瓣缓缓舒展,“以前老舍来济南,常来这条街喝茶,说这儿的水‘能养人’。”
捧着茶杯望向窗外,河边大妈蹲在石阶上洗菜,水流顺着菜根滴落,恰巧落在游过的小鸭背上,引得鸭群“嘎嘎”叫着游向远处。不远处的剪纸店前,穿牛仔服的姑娘正教小男孩剪荷花,剪刀“咔嚓”声里,她忽然抬眼笑:“要不要试试?剪坏了也没事,咱济南的手艺,就得多琢磨。”指尖捏起红纸,跟着她折出花瓣弧度,掌心传来的温度混着纸香,刚巧驱散了河边的微凉。
行至街尾时,巷口传来“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吆喝,推着小车的师傅缓缓走来,车斗里的砂轮仍在转动。几位老街坊凑上前,有说有笑地递过家里的旧剪刀,阳光透过梧桐叶落在他们肩头,晃得人眼睛发暖。这条街没有网红店的喧闹,只有老济南的烟火气,不多不少,刚巧能装下一颗想慢下来的心。
大明湖畔,荷香梦影的“刚刚好”
暮色漫过泉城路的霓虹时,步履终于抵达大明湖。刚过荷花季,湖面上仍立着些枯荷秆,在暮色里如水墨画中的留白。晚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荷香——不是盛夏的浓烈甜腻,而是清清爽爽的气息,混着湖水的微腥,透着格外真实的鲜活。
租来一艘小木船,撑船的王大爷戴着草帽,竹篙轻轻点向湖底,船身便慢悠悠漂向湖心。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调子弯弯曲曲如湖水波纹:“你看那片荷叶,看着枯了,根还在泥里养着,明年夏天又能冒出来。”船过湖心岛时,几只水鸟扑棱着翅膀飞起,翅尖带起的水珠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刚巧驱散了傍晚的闷热。
湖岸边,扛相机的大哥正对着夕阳取景。见人望过来,他笑着递过屏幕:“你瞧这逆光,荷花秆的影子落在水里,多一分太暗,少一分太亮,这就是济南的‘刚好’。”他说自己每月都来大明湖,有时拍荷花,有时拍雪景,“这儿的景不抢镜,却能让人静下来——就像咱济南人,不咋会说漂亮话,却透着实在。”
船靠岸时,夕阳恰巧落在超然楼的飞檐上,将瓦片染成金红色。立在湖边看水鸟归巢,听远处蝉鸣渐歇,我心底忽然明了:这场湖光里的相遇,多像一场不期而遇的梦——恰巧有晚风,恰巧有荷香,恰巧有愿分享风景的陌生人,一切都美得这般克制,这般刚刚好。
科技创新,时代浪潮的“刚刚好”
济南的第三日,步履迈向高新区的科创园。刚进大门,便见圆滚滚的机器人在门口引路,机身印着“济南智造”四个红底白字,声音软乎乎的:“您好,请问要去哪个展厅?”身旁工作人员笑着解释:“这是咱自主研发的服务机器人,能识别三十多种方言,连济南话都能听懂。”
走进人工智能展厅,几只机械臂正精准分拣零件,动作比人手更灵活,误差不超两毫米。负责人李工拿起一枚零件展示:“这是给高铁做的配件,以前靠人工分拣,一天最多两千个,现在机器人能处理八千个,还零差错。”他指着墙上滚动的科创企业名单,“咱济南既有老泉城的底子,又有新科技的劲儿,不像有些城市,要么光守着老本,要么一味求新,咱这是刚好踩在中间的坎儿上。”
大数据展厅里,工作人员正在调试“智慧泉城”系统,屏幕上实时显示着趵突泉水位、大明湖游客量,甚至连老街坊的水表数据都清晰可见。“你看这个红点,”工作人员指着屏幕,“曲水亭街有户老人家里水管漏了,系统马上报警,维修师傅十分钟就能到——这就是科技的‘刚好’,不打扰生活,却能及时帮上忙。”
走出科创园时,夕阳恰巧照在“天下泉城聚天下英才”的标语上。心底忽然懂得,济南的“刚刚好”,不只是风景里的恰巧,更是时代浪潮中的从容——它不慌不忙地将老祖宗的泉水文化,与新时代的科技创新糅合,既不丢根,也不落伍,美得有底气,活得有朝气。
邻里温情,心灵归处的“刚刚好”
离开济南的前一日,住进芙蓉街附近的民宿。老板娘刘姐说话如泉水般透亮:“要是起得早,就去巷口张婶家买甜沫,里头放了花生和粉条,热乎,一碗才三块钱。”
次日清晨,如约走向张婶的摊子。她正用大铁勺搅动锅里的甜沫,见人来便笑着问:“要加个油旋不?刚烤好的,脆得很。”捧着碗坐在小马扎上,身旁老者主动搭话:“姑娘从哪儿来?济南的甜沫可不是甜的,是咸口,第一次喝得慢慢品。”说着便把碟子里的咸菜推过来,“就着吃,刚好解腻。”
有天晚上偶感风寒,回到民宿时脸色欠佳。刘姐见了,转身进了厨房,没多久端来一碗姜汤,里面卧着个荷包蛋:“趁热喝,发发汗就好。咱济南人都这么治着凉,比吃药管用。”她坐在一旁唠起巷里事:“前阵子隔壁张奶奶腿不好,楼上小王天天帮着买早点,楼下李叔还修了阳台的栏杆——咱这儿的邻里,不用多说,谁家有事都往前凑,透着热乎气。”
临别那日,刘姐塞来个布包,里面装着两包泉水茶和几个油旋:“路上吃,别饿着。下次来济南,还住我这儿,带你去看黑虎泉的晨雾。”布包上绣着小小的趵突泉,针脚虽有些歪,却裹着格外实在的心意。
高铁缓缓驶离济南,打开布包时,泉水茶的香气混着油旋的焦香漫出来。窗外的泉城渐渐远去,那些“刚刚好”的瞬间却愈发清晰:晨光里的泉水,老街上的茶香,湖岸边的夕阳,科创园的活力,还有邻里间的热乎气……它们不像刻意安排的风景,更像济南这座城,用最质朴的方式,赠予过客的一场温柔梦境。
这场梦,不长不短,刚好够我记住:济南,是一座能让人把心轻轻放下的城。而这份“刚刚好”的邂逅,终将如泉水滋养土壤般,浸润记忆的角落,伴着往后的每一段旅途——譬如春草生阶,不侵书案;譬如冬雪叩窗,不扰清梦。这座城,早为每个途经者,备好了恰好的光阴。
编辑:韩璐莹 校对: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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