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河的秋：把山河晕成了打翻的颜料盘

当风掠过广元青川的山口，唐家河的秋，便从摩天岭的云缝里漏下来了。

车进峡谷时，最先撞进眼底的是山的颜色——不是单调的黄，是铺天盖地的“泼彩”：崖壁下的青冈还攥着深绿，坡上的槭树已经烧得通红，连道旁的桦木都浸了蜜似的，把浅金往云里淌。最妙的是雾，它从山坳里漫上来，把半坡的彩揉成朦胧的晕，像蘸了水的笔，在峰峦间抹出一片软白，待风稍动，又漏出几簇艳红，像天地随手丢下的朱砂痣。

往摩天岭的步道走，秋是踩得碎的。石阶上落满了掌形的叶，红的、黄的、褐的，踩上去是“咯吱”的响，混着溪涧的潺潺，成了山的私语。溪边的老松还凝着墨绿，松针上挂着细密的露，风一吹便落进颈窝，凉得人一缩，再抬眼，对岸的林坡已经烧得热烈——那红不是轻薄的艳，是浸了秋阳的暖，从山脚往崖顶爬，把石缝里的苔都染成了赭色，连半空的云，都被这彩映得泛着粉。

山腰的瞭望塔是秋的画框。站在塔下望，山是层叠的卷：近坡的叶是浓墨重彩，远峰的峦是淡青浅蓝，中间裹着的雾，是留白的软。一只红腹锦鸡从林里钻出来，尾羽拖着火似的艳，在黄褐的叶间一跳，便没了影，只剩那抹红，还印在眼底，和远处的云、近处的树，拼成了最生动的秋。

再往上，秋是裹着云的。摩天岭的崖顶藏在雾里，风过时，雾便裂出一道缝，能看见崖下的彩林像海浪似的铺展，连溪涧都成了银线，缠在林叶间。这里的秋是静的，只有雾擦过崖壁的轻响，和偶尔掠过的鹰鸣，裹在湿凉的风里，让人心尖都软下来——原来秋从不是“萧瑟”的注脚，它是山把积攒了一年的热烈，都泼在了这一季，连雾都成了温柔的幕，把这热烈，衬得更妥帖。

下山时，秋是揣得走的。道旁的野果坠着红，像碎在枝桠的星，摘一颗咬开，是浸了秋阳的甜；风里裹着松脂的香，混着叶的暖，沾在衣摆上，成了唐家河的印。连车窗外的云，都染了林的彩，白里泛着粉，软得像刚揉好的棉。

唐家河的秋，从不是“一叶落”的清寂，是山把岁月的浓情，都熬成了这满目的彩——它把红给了槭树，把金给了桦木，把绿给了老松，再借雾的柔，把这一切都裹成了触得到的暖。待日头垂向山肩，云又漫上来，把这满目的彩藏进白茫里，像给山河盖了床软被，只等明天的风，再把这秋的热烈，掀给人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