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的栾树

▲汾河景区

在太原这座城市生活了35年，以前上班路上来去匆匆，从未顾上留意那些一闪而过的行道树。直到退休后，我才有了闲情逸致，去欣赏身边一草一木的美好。

我尤爱在滨河西路上漫步。这里的栾树年岁已长，树干粗壮，枝丫交错着在空中织就一道斑斓穹顶。阳光透过枝叶间隙，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随风晃动，如同时光的指针在丈量秋天的深度。不时有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响起，骑行者穿行在这金黄与绯红交织的隧道中，恍若开启了一场穿越时光的旅程。

我曾在学府公园遇见一位白发老者，他手持相机，正专注地拍摄栾树果实。老者告诉我，自己退休后便开始记录太原的四季树木，至今已有10年。“栾树最知秋”，他笑着说，“它不急不躁，从容变换衣裳，教人明白生活也该有这般节奏。”

栾树果实的色彩变化，便是一部天然的秋日编年史。初秋时，它们还羞怯地裹着青绿外衣，隐在枝叶间不露声色；待到中秋，便大胆披上粉红纱衣，在枝头尽情招摇；及至深秋，则换作一袭红袍，傲然迎接即将到来的冬寒。这种日日不同、周周相异的渐变之美，总在催促忙碌的都市人放慢脚步，留意自然的细微馈赠。

太原作为工业城市，曾长期被贴上“灰蒙蒙”的刻板标签。然而近年来的生态建设，已让城市面貌焕然一新。栾树因其耐寒、耐旱、耐贫瘠的特性，成为太原绿化的优选树种。这些树木不仅美化了街道，更净化了空气，为城市注入了鲜活生机。

我最喜欢在雨后造访南中环西街。雨水洗过的栾树格外清新，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灯笼果因湿气浸润而愈发饱满透明。彼时街道上游人稀少，只闻滴水之声与偶尔驶过的车辆声，反倒更能静心聆听树木的呼吸，感受自然的静谧。

栾树与太原这座城市的气质莫名契合——它不似南方树木那般娇柔，反倒带着北方特有的坚韧与大气。即便在太原春秋季的风沙中，栾树也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风骨，不折腰、不断枝，只是稳稳站立，默默奉献着自己的美丽。

随着秋意渐深，栾树的叶子一日红过一日。在阳光最好的午后，整棵树仿佛燃烧起来，却是一种温暖而不灼人的火焰。这是栾树在寒冬来临前最后的狂欢，倾尽所有色彩，为即将沉睡的世界献上一场视觉盛宴。

夜深时分，路灯下的栾树别有一番风姿。灯光将枝叶的轮廓投射在路上，灯笼果在光线下近乎透明，宛如精心制作的红纱灯笼。晚归的行人走过，身影被拉长又缩短，仿佛在这栾树构成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幕幕无声的戏剧。

太原的秋，因栾树而延长了它的美丽。当其他树木纷纷落叶、裸露出光秃枝干时，栾树仍固执地保持着色彩；即便第一场雪悄然降临，那些红色的灯笼果仍在白雪映衬下倔强地红着，成为寒冬里难忘的暖意。

并州的秋韵，就这样被一棵棵栾树书写着，年复一年，永恒而新鲜。

（作者 甲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