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月移山字影,青松风唱海潮音。
——元代・胡子金《兴教寺》
白马驮经万里归,慈恩功德古来稀。塔铃自语禅林静,法相宗风已式微。
——清代・连横《关中纪游诗・兴教寺谒玄奘法师塔》
兴教寺位于西安城南少陵原畔,始建于唐高宗总章二年(公元669年),是为迁葬玄奘法师遗骨而建。玄奘圆寂后,最初安葬于白鹿原,因唐高宗李治常于大明宫含元殿远眺其灵塔落泪,武则天遂诏令将遗骨迁至少陵原,并建寺院纪念,初名“大唐护国兴教寺”,其弟子窥基、圆测灵塔亦相伴左右。
兴教寺在历史上屡遭兵燹,至民国时期仅存三座舍利塔。1939年,正值抗日战争最艰难阶段,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程潜倡议重修寺院,并“电明中央冠‘护国’二字于兴教寺,用示拥护国家振兴之意”。兴教寺塔是1962年被命名的“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久慕玄奘法师西行取经的传奇,也念着“万竹秋含雨,高松暝宿云”的诗境,10月29日,在秋高气爽的清晨,记者前往少陵原畔兴教寺。作为玄奘法师遗骨安葬之地,这座法相宗祖庭少了闹市古刹的喧嚣,多了份隐于丘原的静谧,恰是寻访历史与禅心的绝佳去处。
从市区驱车向南,穿过樊川平原的田垄,车窗外的景致渐渐从高楼换成了起伏的塬坡。导航提示已近目的地,却不见寺庙踪影,直到顺着蜿蜒的山路向上攀升,一道古朴的山门掩映在青松绿树间,斑驳的朱红大门上方,五个鎏金大字,正是民国重修时程潜题写的“护国兴教寺”匾额,笔力沉雄。兴教寺山门为三间砖砌牌坊式建筑,高约6米,面阔约9米,是琉璃瓦与砖雕艺术的结合体,采用“四柱三楼”形制,其门头装饰的核心是砖雕仿木构斗拱。“护国兴教寺”五个金色大字与两侧的“法相”“庄严”四字,均为砖石雕刻后贴金箔而成。
进入寺门,不用购买门票,山门前也没有检票口的喧嚣,只有一位居士在清扫阶前落叶,见记者停车驻足,笑着指了指门内:“往里走,塔院的秋景正好。”
跨进山门,最先撞入眼帘的是几棵合抱粗的古柏,枝干虬曲如苍龙探爪,翠叶间漏下的阳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混着香火的淡香与松针的清冽,耳畔传来隐约的梵音,声调平缓悠长,瞬间将山下城市的浮躁滤去大半。院里不少大殿正在修复,故而搭建的绿色防护网有些影响观感。庭院西侧的竹丛长得正盛,细雨刚过的清晨,竹叶上还挂着水珠,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倒真应了“万竹秋含雨”的意境。
沿着青砖铺就的甬道前行,穿过天王殿,左拐便到了寺内的核心——玄奘塔院。三座唐代高僧灵塔一字排开,居中的便是玄奘法师的舍利塔。高约二十米,青砖砌就的塔身虽历经千年风雨,棱角仍依稀可辨,塔檐下悬挂的铜铃在风中轻响,“叮铃”声细碎而悠远。塔前的石案上摆着一束红菊,想来是寻访者所献。驻足塔前,望着那饱经沧桑的塔身,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玄奘法师西行途中的画面:戈壁滩上的孤影、那烂陀寺的青灯、译经阁内的不眠之夜……这塔中安放的,何止是一位高僧的遗骨,更是一段跨越万里的信仰传奇。
左右两侧分别是玄奘弟子窥基和圆测的灵塔,两位法师同为法相宗的传承者,死后相伴恩师,成就了佛教史上的一段佳话。
寺院的碑廊里和大殿的廊檐下,嵌着历代文人墨客和现代文化名人、书法家的题刻和牌匾,其中一块明清时期的残碑字迹已模糊大半,苔藓在碑缝间滋生,倒让人想起“残碑半藓纹”的描述。细细辨认,能看出“玄奘”“法相”等零星字样。
寺内游客极少,临近正午,寺内更显宁静。记者在宏量法师的房内小憩,讨了杯茶喝,茶入口微涩,回味却有清甜。闲聊间得知,兴教寺曾历经战乱,多次损毁又多次重建,如今的寺院格局是清代重建后保留下来的,唯有那三座唐塔,始终屹立在少陵原上,见证着世事变迁。
午后阳光西斜,起身告辞。走出山门回望,古柏与古塔相映,三座唐塔隐在青松翠柏间,塔铃声耳畔萦绕。来时带着好奇,离时多了份感悟:兴教寺的魅力,从不是香火的繁盛,而是玄奘法师“西行求法,舍身求法”的精神,是千年古塔承载的信仰。
下山返回,樊川平原的秋色金黄,远处的城市烟火渐起,那塔影、铃声与茶香,回味在记忆深处。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 陈团结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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