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华山是江西永丰县境内最高的山,终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山脚下的中村乡梨树村,一株八树同根的古银杏树静立于村口。
村里的老辈人讲,它已活过千年。梨树村的族谱里,记着它“劈而不死,分蘖成林”的奇迹。
相传百年前,一场无情的雷火劈裂了它的躯干,烈焰灼烧数日,树根焦黑。可它硬是没倒下去,反而以裂痕为起点,将根系更深地扎入故土,竟奇迹般从底部抽出八枝新干。如今,这株古银杏树高约30米,树蔸占地面积达20.8平方米,最粗的主干胸围3.2米,最细的也有0.9米。金黄的叶片在风中翻涌,像是向天穹宣告,苦难是生命的勋章。
树如人,人如树。“八树同根”是自然的奇观,更是生命的隐喻。地下的根须紧紧相连,空中的枝叶相互依偎,八棵银杏就像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共享阳光雨露,共担风雪冰霜。这雷击后的重生,是银杏对命运无声的抗争,更是它在劫难中对生命与脚下这片土地无比坚韧的守护。
银杏的金黄,也浸染着红色的印记。梨树村,坐落于永丰、乐安、宁都三县交界处的崇山峻岭之中,曾是中央苏区第二次反“围剿”的前沿,苏维埃江西省政府一度驻扎于此。
1934年深秋,寒霜已降,时任江西省苏维埃政府主席的曾山同志率红军历经艰险辗转至此,同国民党反动派进行艰苦卓绝的游击战争。战士们的身影与银杏的树影交织在一起,成为村庄永不褪色的画面。村里至今静卧着红军兵工厂、红军医院、曾山旧居的遗迹……时光深处,那些斑驳的墙垣,是无声的证人。
银杏树下,曾山常常和战士们促膝谈心。他亲切地问着每个人的家乡与亲人。望着伤痕累累却又生机勃勃的银杏树,他对战士们说:“我们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就像这棵树,经历过雷劈火烧,反而长得更加茂盛。革命的路虽然曲折,但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就一定能迎来胜利的曙光!”战士们抬头,望着八树同根的银杏,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那年冬天格外冷,敌人加紧“围剿”。曾山从上溪竹篙岭来到中村梅子坪,在万寿宫召开了永丰、公略、龙冈三县党政军负责人会议。会后,永公龙独立团成立,解散红军医院、兵工厂、被服厂,能行动的加入红军,老弱病残就地安置。梨树村的战士们聚集在银杏树下庄严宣誓:“牵制敌人,掩护主力红军顺利北上;巩固后方,保卫苏维埃根据地!”银杏的枝叶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为这支新生的革命力量加油鼓劲。
转过年来,情势越发危急。国民党军四个师将永宁边境团团包围,企图一举歼灭江西红军。曾山果断率领省委机关和红二团分路突围,硬是在龙冈、上固、汉下撕开一道道封锁线,最终抵达东固。大家都说:“有曾山同志在,就有了主心骨,千难万险都不怕!”
银杏树也见证了革命的背叛与忠诚。永公龙独立团团长石林生最终叛变投敌,导致部队在永丰君埠空坑遭遇重创。但更多的战士选择了坚守,他们像银杏一样,将根深深扎进这片红土地,宁折不弯。
如今,银杏树下,常有老人讲述往事,青年诵读红色诗篇。当游客慕名而来,老人们总会指着树干上那道深深的雷击痕说:“看,这就是当年红军经历的苦难。”又指着八棵挺拔向上的树干说:“这就是红军团结一心、生生不息的力量。”最后,望着满树辉煌的金叶,轻声说:“这就是革命胜利的光芒啊。”
站在银杏树下,我将掌心紧贴树身。树皮沟壑纵横,仿佛镌刻着当年苏区的地形图。一种震动自年轮深处传来——红军的脚步声、曾山的讲话声、战士们的歌声、战斗的号角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壮丽的革命交响乐。而银杏树,就是这曲交响乐最忠实的听众和最永恒的见证者。
千年银杏,是永丰的魂。雷火烧过,八干擎天,赤帜高扬,竟成了山河大地上一枚永不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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