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潓江南行记
吴家良
从清华遥望黑潓江
“睡美人”达子山
“睡美人”达子山
近年来,我一边阅读《徐霞客游记》,一边在黑潓江岸行走。黑潓江是南诏王封为“四渎”之一,我驾车去过犀牛渡、阿克渡和孔雀渡以及“睡美人”达子山。
黑潓江的水是浓绿的,绿得有些沉郁,仿佛积攒了千百年高黎贡山与碧罗雪山的苍翠,一时都化在这江流里了。
那绿色并非清亮见底的,而是幽幽的,含着些许墨色,阳光落上去,并不泛起碎金似的粼光,只软软地滑开,晕成一片朦胧的、温润的光霭,像一块极大的、未经打磨的古玉,静静地卧在群山的怀抱里。
小湾电站库区回水使黑潓江流水不再湍急,只觉得是浑然的一片,缓缓地、几乎是沉思地移动着。
犀牛渡的名字起得非常给力,道教犀牛望月的诗情画意,并非肉眼可见的犀牛。如今自然不见犀牛的踪影,只剩下一处荒芜的旧渡口,几级石阶没入水中,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犀牛渡岸旁横着一条废弃的旧船,船底早已朽烂,露出嶙峋的骨架,船身上却倔强地开出一蓬不知名的紫色野花,有一种繁华落尽后的凄然的美丽。我站立在犀牛渡口,四围是那样静,静得能听见江水舔着石岸那一种悠长的、寂寞的声息。
“阿克”是彝族语的音译,意思是狗狗的渡口,寓意狗来是福之意,听起来便比“犀牛”多了几分异域的神秘。阿克渡口左近的山势,在这里忽然收拢,又猛地张开,像巨人打了一个酣畅的呵欠。
阿克渡两岸的崖壁是赭红色的,一层一层,如叠压着的巨大经卷,被风雨剥蚀出千万道深刻的皱褶。阳光在这里被山崖切割得零碎,一块块跌落在江面上,随着微波摇晃,像许多片遗失了的亮晶晶的梦。
若说犀牛渡是苍古,阿克渡是奇丽,那孔雀渡便简直是妩媚了。这里的江面豁然开朗,水流也愈发平缓,形成一湾小小的回潭。
孔雀渡岸边的土坡是舒缓的,生着茸茸的绿草,间或有几株高大的树,枝叶纷披着,一直垂到水面,像少女对镜梳理她漫天的青丝。
最奇的是孔雀渡的江水,绿得越发空灵了,或许是水底水草的映照,那绿色仿佛是会流动的,会呼吸的,幽幽地,沁人心脾。
据说每当月圆之夜,附近清华的绿孔雀飞来这边饮水,对月梳翎。我虽未见着孔雀,但想来那等灵异的鸟儿,合该择这等清幽之地栖止的。这哪里是渡口,分明是仙境遗落在无量山人间的一角了。
犀牛渡、阿克渡、孔雀渡皆以动物名字命名,人的渡口却以动物名字命名,一座达子山给出了我答案,从远处望去就是一个妥妥的“睡美人”。
黑潓江两岸的山岭缓缓向后退去,无量山天际线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显出一种清晰的温柔。果然,那连绵的群山之巅,分明是一个少女仰卧的侧影。
她的长发如云般铺散,流畅地倾泻而下;额颈的曲线是那般柔美,微微仰着,向着浩瀚的苍穹;胸脯的起伏是匀称而安宁的,接着便是一道长长的、平直的线条,是她的身躯与腿,一直延伸到朦胧的暮霭里去。
这便是无量山北端的达子山,当地人亲切地叫她“睡美人”。天色的明暗,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睡美人”沉静的轮廓,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圈若有若无的光晕。
她就这样睡着,不知睡了几千几万年,任头枕下的黑潓江水日夜不息地流淌,任人间的渡口兴起又荒芜,任一代代的人在她的身旁歌哭生息。
她是这一切沧桑变幻的、永恒的看客,却又以这般全然安详的、忘我的姿态睡着,仿佛这沧桑变幻,于她不过是一场悠长的、无关悲喜的梦。
犀牛渡的苍苔、阿克渡的赭岩、孔雀渡的幽潭,此刻都糅合在一起,被这沉沉的暮色与这睡着的巨人融成了一体。
我忽然觉得,我们这一日行走,所寻觅的,或许并非是那一个个具体的渡口,而正是这最终极的、无言的安谧。
黑潓江水是时间的隐喻,它流着;美人是永恒的象征,她睡着。在这流与驻之间,黑潓江告诉了我一切,而我,也似乎懂得了一点什么。
我驱车离开时黑潓江时,回头再多望几眼“睡美人”,此时“睡美人”已完全融进了深蓝色的夜空,只余一个比夜色更深的、温柔的剪影。
“睡美人”达子山风光
黑潓江风光
黑潓江风光
黑潓江风光
黑潓江风光
黑潓江风光
黑潓江风光
黑潓江风光
黑潓江风光
作者简介:吴家良,云南大学哲学学士,大理州破格中职新闻编辑,大理历史文化践行者,大理州徐霞客研究会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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