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听到游客抖出的一个包袱:
“天津之眼怎么就一只?另一只藏哪儿啦?”
这看似玩笑的发问,却无意间戳中了一个深层的命题:
我们该如何凝视海河?
她不只是穿城而过的水流,更是穿越时光的见证者。
我们醉心于她夜幕下的璀璨,却未必读懂了她的深邃。
深秋午后,记者走进海河东岸棉3创意街区的百部书房,与正在创作《海河传》的天津市河东区作家协会主席、《天津传》作者徐凤文老师对坐而谈,试图从氤氲茶香与叠嶂书山中,找寻那只“隐于时光的眼睛”。
海河的另一只“眼”
落在哪里?
在徐凤文老师看来,海河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而非一段孤立的风景,也并不需要严格的对称。
“天津之眼是她的眼睛,那解放桥就像一只臂膀——它承载着租界的关联,也开启着城市的现在与未来。”老徐遥指窗外,“如果再往下游走,海河的‘另一只臂膀’,恐怕要伸到天津港的龙门架上。它面向海洋,与天津之眼一北一南,构成了这座城市陆与海的双眸。”
从三岔河口的“老城原点”,到津湾广场的“城市封面”,从金街“大铜钱”的沉浸剧场,再到滨海新区的智能港口,海河的“身体”在他绘声绘色的讲述里逐渐变得立体,跃然屹立眼前。
“我们不该只给人看一只眼,而该让人看到它宽广的胸怀、有力的臂膀,甚至踏进海洋的那只脚。”
在《天津传》一书中,徐凤文最擅长“学术性非虚构”。以河岸景观对标人体器官的比喻,跳脱出文学的想象,重塑着我们对城市格局的认知。而这条母亲河的体温,始终流淌在一代代天津人的血脉里——从曹禺《雷雨》中暗流涌动的人性纠葛,到冯骥才笔下《俗世奇人》的市井烟火,再到蒋子龙《乔厂长上任记》里改革开放的时代强音,一代代作家从海河汲取灵感,他们的作品不仅塑造了天津的文学地标,更将成为通向未来、让世界重新认识这座城市的文学航道。
透过“天津之眼”
究竟能看见什么?
若将永乐桥上的摩天轮视作海河凝视时代的“视觉焦点”,我们透过这只“眼”,究竟能看到什么?
“从无人机视角看,它像是一个直播的圆框,框住了海河流域的千万年时光。”徐凤文说,“你从燕山、太行山往下看,透过这个‘框’,能看到古黄河在这泛滥、漕运在这交汇、中西文化在这碰撞。”
而今,这只“眼”里映照的,是海河边老人们纵身一跃的洒脱,是桥边音乐会流淌的旋律,是灯光秀点亮百年建筑的璀璨,也是上合组织天津峰会期间世界目光的汇聚。
没错,它不只是一座摩天轮,它是一个时代的取景器。透过这只穿越时代的“眼”,我们看到的是海河流域的文明片段,是天津从“九河下梢”走向“海陆枢纽”的蜕变轨迹。
打通“关节”
讲好下一个千年的故事
在徐凤文老师看来,海河的出圈,仍停留在“段落式”的热闹。
“我们现在不能光玩一段,不能光给人看眼睛。”他直言,“海河需要‘整体观’——从西庙(古文化街天后宫)、东庙(元明清天妃宫遗址),到葛沽宝辇、中新生态城的妈祖文化园,这些散落的珍珠,要用一条水脉串起来。”
▲古文化街
▲元明清天妃宫遗址
▲葛沽宝辇
▲妈祖文化园
他特别提到,正如北京中轴线申遗唤醒了对古都价值的重新认识,正在推进中的海河流域申遗,更催促我们用世界遗产的眼光,重新打量这条河流的完整价值——它不只是风景,更是文明交流的活态见证。
徐凤文呼吁打破地域与部门的“肠梗阻”:“不能棉3干棉3的,河西干河西的。海河是天津的,不是某一个街区的。”他还提出“漫游地图”的构想——把船上走的、自行车骑的、步行探索的,全部打通,让游客不再只停留在“打卡地”,而是进入“城市场景”。
而更深层的“打通”,在于叙事方式。
“我们现在缺一部好电影、一部好戏剧。”徐凤文说,“天津亟需一部能破圈的艺术作品,让城市跟着故事被人记住。”
徐凤文正在创作的《海河传》,正是一部试图“贯通”与“聚焦”的尝试。他融合深入京津冀地区的田野考察、文学想象与学术考证,力图把海河流域的万年文明“转译”成一部大众读得懂、愿意传的故事。
可喜的是,改变正在发生。
天津的出租车司机不再抱怨“没嘛好玩的”,而是热情推荐打卡路线;年轻人惊呼“天津菜馆有那么多宝藏”;自媒体镜头下的海河,愈发从容、鲜活与璀璨。
“我们过去不自信,现在越来越骄傲。”老徐很欣慰。但这还不够。天津需要上下一致的城市共识——官方与民间共同认知这座城的美,共同讲述她的好。
正如梁启超先生曾感叹天津“华洋杂处,见闻日新”,这座饱经沧桑又生机勃发的城市,正如美国历史学家、中国问题观察家费正清所言,是“理解现代中国的钥匙”。如今,她正带着这份独特的视野与底蕴,在历史的回响与时代的潮音中,驶向那片名为“未来”的广阔海域。
所以,海河真的只有一只眼吗?
不。
她有千眸万瞳——在每一座桥的倒影里,在每一段历史的褶皱中,在每一个天津人带笑的目光间。
若你再来天津,别忘了问自己:
你,看见海河的“另一只眼”了吗?
那只眼,并未转动,却洞察一切;
不曾发光,却照亮来路与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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