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土生土长的大连人,打小见惯了海风卷着浪花的清爽,总觉得西北的城市该是粗粝又遥远的。直到今年初秋,揣着半信半疑的心思踏上西安的土地,才知道有些地方的好,得用脚丈量,用胃感受,用心慢慢捂热。
一、落地就撞进关中的秋
大连飞西安的航班穿过云层时,舷窗外的景色猛地变了样——从连绵的海蓝变成了铺展的金黄,像是有人把梵高的麦田铺在了关中平原上。下午五点的阳光不烈,裹着干爽的风扑在脸上,没有大连海边那种黏糊糊的潮气,倒像是刚从老面缸里捞出来的面香,带着股子实在劲儿。
坐机场大巴进城,沿途的风景特别有意思:刚路过亮着玻璃幕墙的写字楼,转头就见着一截爬满枯草的夯土墙,新旧就这么挨着,不别扭,反倒像爷爷牵着孙子的手。司机师傅是个地道的老西安,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跟着收音机里的秦腔打拍子,沙哑的调子混着发动机声,竟比任何导游词都让人觉得亲近。我住的民宿在小寨附近的巷子里,推开斑驳的木门,院角的石榴树正挂着红彤彤的果子,老板娘端来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先解解乏,咱西安的凉快,都在这口汤里呢”。
二、城墙根下的慢时光
以前总听人说西安城墙“没啥看头,就一圈砖”,可真站在永宁门底下,才懂那种被历史裹住的震撼。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六点多就揣着鸡蛋饼上了城墙,租了辆半旧的自行车慢慢蹬。砖缝里还沾着晨露,车轮碾过六百年的青砖,咯吱声混着远处早点摊的吆喝,特别有劲儿。
骑到文昌门那段时,碰见个练太极的老爷子,白胡子飘在风里,见我停下来拍照,笑着递过来一瓶茶水:“小伙子,往东边看,那片矮房子是民国时候的老邮局,再往前,就是现在的SKP,你说这城怪不怪,新的旧的都能搁一块儿。”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晨光里,高楼的玻璃反光和老屋顶的灰瓦叠在一起,忽然就懂了西安的“活”——它不把历史锁在博物馆里,而是让城墙护着烟火气,让老故事陪着新日子。
三、大唐不夜城的暖
晚上去大唐不夜城,原以为会被人挤得没兴致,结果却被满街的热闹戳中了心。仿唐的灯笼串从大雁塔一直挂到街尾,暖黄的光裹着穿汉服的姑娘小伙,有的提着兔子灯,有的凑在糖画摊前等转转盘,连空气里都飘着桂花糕的甜香。
最让我难忘的是街口的皮影戏摊子,老艺人手里的皮影在灯影里跳,嘴里唱着《三打白骨精》,周围围了一圈孩子,叽叽喳喳地喊“孙悟空加油”。我站在后面看了半小时,旁边的阿姨递来一块甑糕:“尝尝,咱西安的甜,不齁人,就像这戏,热乎。”咬一口甑糕,蜜枣的甜混着糯米的软,再看那灯影里的孙悟空,忽然觉得,这就是西安的“盛”——不是装出来的热闹,是把大唐的温柔,揉进了当下的烟火里。
四、舌尖上的实在
在西安的几天,我的胃就没闲过。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去巷口的胡辣汤摊,老板舀汤时手不抖,牛肉片、豆腐丝、黄花菜堆得冒尖,再浇一勺油泼辣子,一口下去,额头冒汗,却连呼“痛快”。有回我学着本地人把饼掰成小块泡汤里,老板见了乐:“大连来的朋友会吃啊,这饼得掰得碎,才吸味儿!”
中午常去小寨的biangbiang面店,面条宽得像腰带,拌上肉末和西红柿酱,就着大蒜吃,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最意外的是夜市的烤油馍,摊主是对小夫妻,男的揉面,女的烤,馍烤得外脆里软,刷上辣酱,五块钱一个,能顶半天饿。有次我买馍时说“大连没有这么香的”,老板娘笑着塞给我一个刚烤好的:“多吃点,回去想了,可就吃不着了。”
五、离别时的念想
走的那天早上,我又去了城墙根下的早点摊,还是那碗胡辣汤,还是那个老板,见我拎着行李,特意多放了勺牛肉:“下次来,还来我这儿吃啊!”坐上去机场的地铁时,看着窗外掠过的城墙、石榴树、老巷子,忽然就舍不得了。
以前总觉得旅行是看风景,可在西安才明白,有些地方的好,是藏在人的笑脸里,藏在食物的温度里,藏在新旧交织的时光里。它不跟你显摆历史多悠久,也不跟你炫耀有多繁华,只是用一碗汤、一段戏、一句问候,让你觉得,这地方,来过,就忘不了。
现在回到大连,每次吃海鲜时,总会想起西安的胡辣汤,想起城墙根下的晨光,想起那些笑着递来茶水、塞来甑糕的陌生人。原来,好的旅行不是看了多少景点,而是在某个地方,捡了一兜子人间烟火,揣在心里,暖好久。
西安,下次我还来,还去喝那碗胡辣汤,还去城墙根下听老爷子讲故事。
写在最后
在西安,每块城砖都是活着的史书。当我在回民街看见穿耐克的少年举着肉夹馍奔跑,当城墙根下秦腔与摇滚同台,突然懂得:所谓文明,从不是供在博物馆的标本,而是像大雁塔的古槐,老根扎进盛唐,新枝却已触到云端。这座城,值得用一生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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