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里齐亚与奇维达莱之间的佩德蒙塔纳山麓骑行路线将带你穿过森森柏树和茂盛的葡萄园。摄影：FRANCESCO LASTRUCCI
撰文：Angela Locatelli
如果你问戈里齐亚人：什么可以定义他们的家乡？有些人会向你展示一张奶牛的照片，它站在一栋住宅和它自己的小木棚之间，四条腿分立于一条白线两侧。1947年9月15日晚，二战结束后，条约重新描绘了欧洲版图，士兵们带上漆刷，将意大利东北部的这座中世纪城市一分为二。市中心仍然是意大利的一部分，东部城郊的农场和田野则被划给了与之接壤的南斯拉夫，也就是今天的斯洛文尼亚。照片是清晨拍摄的，那头动物站在新边界上，似乎半是挑衅，半是不确定自己该归哪一边儿，捕捉了本地人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
“这里不谈论边界。”向导安娜·桑特拉尼（Anna Santellani）从头到脚穿着莱卡骑行服，一边调整山地自行车的车座，一边说道。我们正要出发进入佩德蒙塔纳山麓骑行道，这条路线连接戈里齐亚和萨利切市，总共有四段，全程180公里。接下来两天，我们将完成其中两段，每段约40公里，向西北方向横穿弗留利-威尼斯朱利亚地区，在途中的城镇与村落里过夜。我们的起点是戈里齐亚市中心，与那张照片的拍摄地相距不远。“很少有地方能让人感到这种渗透的交融与历史的绵延。在此地，界限只是相对的。”
戈里齐亚市中心的拉斯特罗街（Via Rastello）历史悠久，街上的现代咖啡馆却总让它重焕生机。摄影：FRANCESCO LASTRUCCI
分裂发生后，戈里齐亚的孪生城市、现代主义中心新戈里察就在斯洛文尼亚边缘建立起来。这两座城市联合成为2025年欧洲文化之都，这也是该称号首次由两位东道主共担。徒步旅游线路涵盖地区动荡历史，从法西斯时期的建筑到附近山上刻有致敬共产党人约瑟普·布罗兹言辞的石头，多个遗址收录其中。另一方面，一系列“跨越边界”主题活动将一直持续到12月，内容既包括字面上的践行——如重现20世纪走私者经历的“走私游”，也包括象征意义的探讨——如以时尚“门槛”为主题的展览。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开启佩德蒙塔纳骑行路线的完美序章。这条路线跨越地理疆界，沿区域阿尔卑斯山边界在乡野间蜿蜒前行。我们刚离开城市，便置身科利奥葡萄酒产区的绵缓丘陵，葡萄园覆盖着大地，仿佛一张张被衾，阿尔卑斯山的卡尔尼克和尤利安山麓始终静卧远处。如果继续前往路线的彼端，你将抵达弗里奥勒多洛米蒂自然公园，这里是联合国世界自然遗产地多洛米蒂山的一部分。
乡村、田园、山脉如一幕幕画卷，随着旅途深入而徐徐展开，弗留利-威尼斯朱利亚在过去15年间成为骑行者的乐园，离不开旷阔的风景。实用层面上，这里配套完备，公交与列车都设有自行车架；多样的地貌又充实了体验，从慵懒的南部海滩到阿尔卑斯群峰，令人目不暇接。2024年，意大利骑行联盟为佩德蒙塔纳骑行线颁发“骑行旅游奥斯卡奖”，鼓励慢节奏的旅行方式。
“你看过的风景都会留下它们的记号，而当风景跟随你的节奏变幻，这一感受就尤为深刻，”安娜在我前方骑着车，她回头越过肩膀说，“进入一片树林，你将全身心地感受它——气味、声音，还有皮肤上的触感。”车轮在这些小径上很好走，部分地方铺了石板，还有些部分裸露着泥土，几乎全程都很平整，我因此得以把注意力放在周遭。我们向一位寻找野生啤酒花的妇女致意，继而停车采摘路边的桑葚和酸味的马拉斯卡樱桃。然后，我们提速抵达一条涨水的河流，今年春天不间断的雨水为它注满了活力；接着涉过一片浅滩，水花迎面溅在我们的胫骨上。在路旁一家咖啡馆歇脚时，我们偶然撞入一场生日派对，当地人们举杯欢呼：“喝起来，干杯，饮个痛快！”
来到弗留利地区的奇维达莱，登上魔鬼桥，纳蒂索内河从下方奔涌而过。摄影：FRANCESCO LASTRUCCI
当天傍晚，在奇维达莱的一家露天广场上，安娜品着一杯丽波拉干白告诉我：“我们的葡萄酒收获的赞誉多到数不清，它们被称为‘超级白葡萄酒’。”弗留利地区的奇维达莱——骑行路线第一段的终点，是伦巴第人的第一片公爵领地。公元6世纪到8世纪，这支日耳曼人部落统治了意大利半岛的大部分区域。据记载，他们凶猛彪悍，今天意大利语中许多描述战斗的词汇都是从伦巴第人的语言里发展出来的。
次日，我们再度跨上自行车，发现其景观亦有一种严酷的风格。山麓逼近小径，巨大而嶙峋的形态仿佛岩石碎片。1976年，一场浩劫级大地震冲击了意大利东北部，震中正位于此。灾难发生时，天地变换，据说，远在南边480公里外的罗马都能感受到震动。待到尘埃落定，整个区域已沦为一片废墟，杰莫纳村和附近的文佐内（安娜也带我去了那里）都未能幸免。而这个建于14世纪的古老村落，正是我们第二段骑行的终点，
当地人要求重建工作应当“于其故址，如其所似”。人们参考了老照片，分拣了砾石，又将倒塌建筑物的碎片按顺序摆放、编上数字。屋宇逐一重修，每块板材都归置回正确的位置。原先受损太严重的，就用稍有差异的复制品替代；有些地方用上了半透明的涂料，来区分复原部分和原始真迹。“他们希望避免‘主题公园效果’，”我们走在街道上，安娜解释说，“过往一切都已轰然坍塌，然而走在这里，你会感觉仍然身处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
2017年，文佐内荣膺“意大利最美村落”之名，该奖项每年评选一次，由意大利全国市政协会颁发。这里如此迷人，若是无人告知，你或许永远无法想象它背后的故事。不过，还有些许线索暗示着纷乱的过往。行至本地教堂侧壁，安娜让我留意一块石板，修复的痕迹贯穿石板正中。
石板一半很粗糙，工艺老旧，另一半更光洁，为现代新增。它半边是一样事物，另一半则换了面貌，两者间的过渡与交融，已然超过任何一部分的总和。
怎么去
趣享活跃旅行公司（FunActive Tours）提供佩德蒙塔纳骑行六日游，起点萨利切，终点戈里齐亚，人均价格649欧元起，提供住宿（含早、午餐）、行李托运和道路救援服务。设备租赁费用另付。
原文刊载于《国家地理旅行者（英国版）》2025年9月刊。本报道的制作得到了意大利旅游局旗下旅游推广机构“探索意大利”（Discover Italy）和弗留利-威尼斯朱利亚旅游推广局（PromoTurismoFVG）的支持。
（译者：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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