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宣传 | 借问新安江

“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1000多年前，诗人李白舟行新安江时，不禁发出疑问：这水为何如此清澈？

新安江发源于安徽休宁，蜿蜒向西，经淳安、建德与富春江相连，最终汇入钱塘江。古时候，它是联系浙江与安徽的交通要道，除了李白等文人墨客外，徽商也经此往来两地。

江上一叶扁舟，承载起“往来人”的诗意、乡愁、生计、梦想。

新安江风景 图源：“杭州发布”微信公众号

一

新安江有“清溪”之称，它的清澈，不只让李白一人感到惊叹，南朝沈约说“洞澈随深浅，皎镜无冬春”，唐代孟浩然有诗云：“湖经洞庭阔，江入新安清。”2024年，新安江水库开闸泄洪时，“清澈如玉”的洪水也曾引发网友关注。

新安江江水流经之处，四季澄明，《水经注》称两岸“山极高峻，崖岭竦迭，西临峻涧。山上有霜木，皆是数百年树，谓之翔凤林”。青山涵养绿水，时至今日，新安江干流、支流水质状况均为优，是长三角名副其实的“大水缸”。

“深潭与浅滩，万转出新安”，江通两省，风光各有不同。安徽段“滩多、水浅、流急”，入浙后，因千岛湖形成，江面豁然开阔，水流由湍急转为碧蓝，山形由险峻化为秀媚。船移景换，每一步皆成诗，每一帧皆入画。

新安江安徽段境内，深渡至街口段有“山水画廊”之说，这里三百六十滩，滩滩景不同，舟行江上，可感受“一滩复一滩，一滩高十丈”的险峻与奇绝。两岸青山如黛，徽派村落点缀其间，春有油菜鎏金、夏见枇杷垂枝、秋赏九砂晒秋、冬观寒江雪影，风光四时变换。

进入浙江淳安、建德境内，新安江又展现出另一种风姿。1960年4月，新安江水电站正式投产，“高峡出平湖”，造就了享誉世界的千岛湖。万顷碧波之上，1078座岛屿星罗棋布，构成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秀水”景观。

而江上氤氲的薄雾则是另一重诗意。下游建德江段因新安江水电站大量低温水下泄，江水常年保持在14摄氏度至17摄氏度之间，与温热空气相遇，形成“白沙起雾”的奇幻景观。

绵延几十公里的平流雾，如轻纱覆镜，将两岸楼阁、青山晕染成水墨长卷，晴时观其朗阔，雨时品其空蒙。建德市气象局还首创发布了“江雾预报”，便于游客精准捕捉这一“仙境时刻”。

新安江 图源：“杭州发布”微信公众号

二

新安江不仅是一条清澈透明、朦胧悠缓的风景河，随着江水流转，它还将诗情画意、商旅传奇与烟火生活交织在一起。

“诗画之江”。李白立于船头，看“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将澄澈江流化作永恒的绝句；孟浩然目睹“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感受烟渚雾霭的静谧；南朝谢灵运赞曰：“江山共开旷，云日相照媚。景夕群物清，对玩咸可喜。”

宋元以降，江畔的松涛与烟云更是滋养了新安画派的笔锋。清代时，新安画派代表画家渐江曾绘就《晓江风便图》，画中描绘的是新安江冬景，江面晓雾迷蒙、烟峦重叠、轻舟挂帆。百余年来，弹指挥间，只要身临其境，画中之景一如往常。

“徽商之路”。“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曾经，群山围困的土地养不活万千人口，生存压力迫使一代代徽州子弟沿着新安江顺流而下，外出经商。茶叶、木材、山货经深渡、街口等古渡口，过严州府（今梅城）到杭州，这才有了“不慌不忙，三日到余杭”的谚语。

“三百六十滩”的险峻，磨砺了徽商的坚韧。可以想象，江面上舟楫如梭，摇橹声中夹杂着商旅的吆喝、油酱桶的碰撞，那是新安江上最富活力的历史交响。杭州城里，胡雪岩、张小泉等徽商的故事，仍在民间流传。

“文脉之旅”。“天下梅花两朵半，独有半朵在梅城。”严州古城从三国到1959年，长期是州府、路、专署所在地，现在还存有明代城墙遗址。严州古城一度繁华，留下过李白、孟浩然、范仲淹、陆游等人的足迹。新安江沿岸，还有过龙山书院、钓台书院、丽泽书院、宝贤书院、文渊书院、瀛山书院等30多所书院，中国书院文化在此传承。

在江的另一头，以朱熹为代表的新安理学影响深远，新安画派是明清时期中国山水画的重要流派，此外，还有新安医学、徽派篆刻等。特别值得一提的还有徽派建筑，以白墙黛瓦、马头墙和天井为标志的建筑审美，令人向往。

严州古城 图源：“浙江文旅资讯”微信公众号

三

300多公里长的新安江，东流安徽约242公里，进入浙江后注入千岛湖，自古有“源头活水出新安，百转千回下钱塘”之说。

新安江为何清澈如许，固然与它源出深山密林有关，但更离不开一代代人的保护。李白当年的“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随着时间的流淌也有了更丰富的答案。

2012年，浙皖两省以水为媒，按照“谁受益谁补偿、谁保护谁受偿”的原则，开创全国首个跨省流域生态保护补偿机制——“新安江模式”。在这场“水质对赌”中，上游安徽主动作为，加强生态保护，让水“常清”，下游浙江真金白银，给予生态补偿。

在坚持不懈的保护之下，新安江成为两地人的“心安之江”，是全国水质最佳的河流之一，每年向千岛湖输送近70亿立方米的放心水。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随着交通方式的变迁，水路已不再是人们出行的主要方式，江上往来的，从文人商贾变成了游客，自入选国内水路旅游客运精品航线试点以来，“新安江—千岛湖皖浙省际航线”已接待游客超150万人次。沿着新安江流域而兴起的旅游业也带动了周边的乡镇和乡村，如淳安千岛湖因水而兴，建德“17℃新安江”已成为当地的旅游品牌，每年夏天火爆出圈。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新安江两岸城市里，水口园林、九姓渔民的水上婚俗、徽菜的独特风味……无不与这江水息息相关。矗立在三江口严州古城，保持“一半山水一半城”的独特格局，梅花城墙、明清古街、牌坊……在一步一景中保留了最本真的江南韵味。

江水漫漫，人也慢慢。如今再游新安江，诗词歌赋也可作一曲。乘坐小船，孤帆远影，意境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