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像一场赶时间的游戏,北纬三十度到五十度的山河忙着换装,我上周刷小红书,看见云南剑川的稻田边儿开始泛黄,东北的落叶松也一块儿披上金黄,那里的秋天短得叫人心里发紧,有的地方从绿到红黄,二十天就走完了,跟按了快进的片子似的。
内蒙古阿尔山的白桦林,九月中旬叶子才刚泛黄,十月国庆人一多,林间小路就踩得咯吱响,去年我晚去三天,满地金黄早变土黄,像被揉过又摊开的旧报纸,当地牧民说这儿的秋色,是拿秒表掐着算的,比天气预报还准。
东北的小城们更较真这场秋日的热闹,黑龙江伊春的树比南方的还密,九月中旬走进街心公园,能看见退休的老头儿在枫树底下打麻将,叶子打着转儿飘到牌桌上,别指望国庆去,那时银杏叶全掉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条,还有游客站在那儿发愣。
最热闹的是新疆喀纳斯,九月底去,白杨树把湖水染得像蜂蜜,导航说最近的加油站四十公里外,民宿老板倒茶时压低声音说,再晚三天,景区能堵成停车场,他指了指窗外的白桦林,树皮在夕阳下泛着铜色,现在风穿过叶子是沙沙声,过两天就全是人说话的声音了。
辽宁盘锦的红海滩,碱蓬草一到九月就变红,当地人四点天还没亮就划船去捞河蟹,我跟着渔船往湿地里头走,看见红毯尽头有几顶蒙古包,穿民族衣服的老太太正晾鱼干,她说这儿最好看的是五点天刚亮的时候,露水一沾,红草甸就亮晶晶的,等游客的观光车一来,这片红就变了味儿。
云南剑川的秋,另有一种静气,茶马古道边的稻田,九月里慢慢泛黄,镇上的木雕师傅,手里还捏着明代传下来的刨刀,有天傍晚我走过菜市,看见一位老大爷捧着刚挖的山药,皮上沾着金黄的稻壳,他说剑川的秋天像放慢的片子,稻穗从绿变黄得二十天,可游客听说了赶过来,往往只剩最后三天的光景。
最让我没想到的是山东东营,站在黄河入海口的观景台上,海风带着咸味,混着芦苇的气味吹过来,穿冲锋衣的摄影师们举着长焦镜头,对着远处粉紫的盐沼地一通拍,当地人递给我一包花生,指着滩涂上蹦跳的黄须菜说,这红滩涂再过半个月就没了,比昙花还留不住。
每个地方的秋天都在跟时间抢路,像被谁倒过来的沙漏,我盯着地图上的那些点,突然懂了为啥东北人说九月是抢秋,西北人说秋色是偷来的,这些颜色说没就没,人得放下手里的计划,跟着叶子变色的节奏走,才看得见那些正悄悄溜走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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