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密市井沟镇北三华里,平原的呼吸在此轻轻起伏,便有了金宝山。不过四十九点七米的海拔,摊开在零点六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更像大地随手放下的三块璞玉——大、中、小三个埠头,自南向北依次铺开,不事张扬,却在世代村民心里,沉淀成一方吉祥的印记。
当地人说起金宝山,语气里总带着点温软的敬畏。这敬畏无关险峻,也无关神迹,更像对一位沉默老者的信赖。而让这份信赖有了生动注脚的,是流传百年的“金牛隐埠”传说。
相传早年间,每到月朗星稀的深夜,大埠头的石缝里会透出淡淡的金光,隐约能听见“咔嗒咔嗒”的咀嚼声。有胆大的村民循声而去,远远望见一头浑身披金的牛犊,正低头啃食埠顶的仙草,角上的光泽比月光还亮。
可等走近了,金光骤散,牛犊也没了踪影,只在草地上留下几撮带着露水的金绒毛。村民都说,那是山神派来的金牛,守着宝山的灵气,若谁家心善德厚,说不定能在清晨的草叶上捡到金牛遗落的金粉。
三个埠头虽有大小之分,却像手足般依偎着。晨光漫过埠顶的草木时,会先为大埠头镀上金边,再顺着缓坡淌向中埠、小埠,连带着山脚的田畴都染上一层暖意。
风过处,埠上的酸枣林沙沙作响,像在重复着那句关于金牛的古老絮语,听久了,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吉祥”二字的余韵。
让这座小山与岁月更深地缠绕在一起的,是西北林村薛家老庄的那段往事。相传,历史名人薛受益的母亲,便长眠在金宝山前。这位以贤德闻名乡里的母亲,生前常说金宝山的土是“养人的”,身后便依了她的心愿,让墓碑朝着三个埠头的方向。
或许在某个清明,薛家后人踏着青草而来,在墓前摆上一束新采的野花,低语几句家常,风会把这些话语悄悄收进岩层的褶皱里。
对村民而言,这不仅是一处墓葬,更是山与人间的情感联结——连贤人的母亲都愿在此安息,金宝山的吉祥,便有了更实在的依托。
三个埠头里,藏着太多细碎的日子。春日里,大埠头的阳坡最早冒出新绿,放羊人赶着羊群上山,羊蹄踏过松软的泥土,留下一串串浅坑,不久就会被疯长的草叶填满。
孩子们总爱追着传说往石缝里瞅,盼着能撞见金牛的影子,哪怕只捡到一片沾着金粉的叶子也好。
夏夜里,中埠头成了纳凉的好去处,村民们搬来马扎,围坐在一起,说收成,讲古事,说到金牛时,总有人指着埠顶的暗影说:“看,那是不是金牛在吃草?”引得孩子们一阵惊呼。
秋分时,小埠头脚下的田垄里,玉米杆子被晒得金黄,收割机驶过,轰鸣声惊起几只蚂蚱,扑棱棱落在埠头的灌木丛里,像是金牛派来的信使,提醒人们丰收的喜悦。
金宝山的吉祥,从不是轰轰烈烈的显灵,而是藏在这些日常的肌理里。它是风调雨顺时,村民望着埠头露出的舒心笑容;是遇到难处时,抬头看见山影便踏实几分的安稳;是孩童在埠上追逐嬉戏时,衣襟上沾着的草香与阳光的味道。
有人离开井沟镇去了远方,夜里梦见金宝山,总觉得那三个埠头像故乡伸出的三根手指,轻轻挠着心尖;有人年老归来,拄着拐杖一步步登上埠顶,望着熟悉的田畴村落,眼眶一热——原来山一直在这里,等你把半生的故事,慢慢说给它听。
如今,金宝山依旧是那副模样。大埠头的酸枣树又添了几圈年轮,中埠头的石缝里仍有蒲公英悄悄探出头,小埠头脚下的土地,依旧随着节气长出新的希望。
薛母的墓冢或许已在岁月里淡了痕迹,但山与人间的那份默契,却越发深厚。风穿过三个埠头,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谣,歌词里有金牛的传说,有炊烟的温度,还有一代又一代人对故乡最朴素的眷恋。
这便是金宝山,它不与名山大川争高,只在市井沟镇的土地上,以四十九点七米的温柔,托举着一方人的日子。
它的吉祥,从不是遥不可及的传说,而是融入柴米油盐的实在——就像那三个埠头,沉默地站着,便已是故乡最安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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