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钻进越野车时,向导阿吉的羊皮袄还带着沙粒的凉意。他往我手里塞了块烤饼,声音压得很低:“记住,日头落进沙丘前,必须走出那村子三里地。”
我们要找的,是地图上没有标记的“迷迭村”。传说它像海市蜃楼,只在白天趴在库姆塔格沙漠的褶皱里,太阳一沉就跟着沙粒一起化掉。
正午的阳光把沙丘烤得发烫时,它突然就出现在了后视镜里。土黄色的夯土墙围着几十间平顶屋,村口的老胡杨歪歪扭扭,树影却笔直地戳在地上——像被人用尺子画过。
我推开车门,脚刚沾地就愣住了。空气里飘着馕的香气,却听不见一点人声。屋门都敞着,炕上铺着叠得整齐的蓝布褥子,灶台上的铜壶还温着,壶底的火苗却早灭了。最怪的是晒谷场上的玉米,颗颗饱满,摸上去却像石头一样凉。
“别进中间那间土房。”阿吉拽住我的胳膊,指了指村子中央那间孤零零的屋子。它的门窗都糊着黄纸,纸面上印着奇怪的符号,风一吹就簌簌响,却始终不破。
下午三点,我蹲在村口数胡杨的年轮,突然发现树影在慢慢缩短——不是随太阳移动,而是自己往树干里缩。阿吉突然跳起来收拾东西,声音发紧:“快走!影子不对劲了!”
越野车刚驶出村子,我回头望了一眼。原本整齐的土房开始变得模糊,像被泼了水的墨画。村口的胡杨慢慢矮下去,最后缩成一小团土黄色的影子,和沙丘融在了一起。
太阳擦着沙丘边缘沉下去时,阿吉把车停在一处高坡上。我们望着刚才村子所在的地方,那里只剩下连绵的沙丘,连一丝夯土的痕迹都没有。
“它今晚去哪了?”我口干舌燥。
阿吉点燃旱烟,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听说以前有个牧羊人贪看夜景,留到了天黑。第二天我们找到他时,他坐在沙堆上,指着空无一物的地方说‘村里在办宴席’,手里还攥着块没化的馕——跟石头一样硬。”
夜里躺在帐篷里,总觉得有风带着馕香从帐篷缝钻进来。我摸出白天捡的玉米,月光下,它正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化成一捧细沙,从指缝里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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