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露暗垂的草原。
早起的我,开始背着相机信马由缰。出门不远,由落叶松搭建的一座座尖顶小屋,在晨雾中与一棵棵或高或矮的松木相互对视。微茫的晨光中,眼前一条明晃晃的小溪不禁让我心头一亮,这难道不是一处山村逸景入口的暗示吗?果不其然,顺着溪水翻过一个平缓的山坡,一幅撩人的景象呈现眼前:天山山脉在晨雾中伸展着绵延的支系,由近及远的草甸盛开着各色小花,而恋花的蝴蝶们,应该还在湿漉漉的梦中酣睡着。唯有三两枝一簇的红柳、四五枝一丛的小白杨,开始与一垄垄、一团团白絮似的晨雾顾盼生情地互动。
我佩服这些见证过草原兴衰的玉树香草。它们,竟会在如此静谧的时光中耐得住寂寞,随轻风摇曳。我吁叹这些如《诗经》中荇菜般的植物,在云雾的怀抱中一颦一笑、一呼一吸,或清朗或朦胧,直惹得山腰的几束雾云散而又聚。它们,像善舞的羌女,不断挥舞着翩翩长袖;又似博斯腾湖的涌浪,在时光的慢镜头下,不知疲倦地诉说着曾经的悠悠岁月。
站在一幅大自然的水墨画前,我第一次情真意切地感受到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的意境。我喜欢眼前飘雪般的云雾,它们可以任性地在一个抒情的早晨,俯瞰曦光中晓起的万物,领衔一支晨曲,或者真性情地演绎,一轮旭日在山坳初升时的那种壮丽和抒情。
一只雏鹰,也许从昨天暗夜的尽头出发,穿云破雾而来。它以务实的翅膀、以迎接黎明的本能和追风赶月的搏击力,从天地夹角间,由远而近地成为云海中的一叶扁舟。此刻的薄雾,仿佛铺开了一张似被人搓揉过的生宣,在远山近壑间,任由轻风汪洋恣肆地挥洒,鸣啭的山雀也时不时来两行简淡的短句,以提醒这里就是诗和远方。正当这幅颇有气势的画作,即将被我的眼瞳收藏时,那只黑耳苍鹰不忘把自己当作飞翔的钤印,恰到好处地镌刻在大幕般天空的落款处。
在前往布尔津的山路上,我看见车窗外的云雾像“黄河之水天上来”,一条条盘山公路似山舞银蛇、又如蜿蜒而下的溪水细流,只是不闻潺潺声而已。率性的阳光时不时冲破雾锁的屏障,突兀地把自己最亮丽的那束光投射在山腰的坡地,从而形成一个具有视觉冲击力的金色小岛,让人身处五里雾中,也能感受到愉悦和希冀。
当年,它们甘愿被前来协助取经的行者驾驭,一路风餐露宿、历尽艰辛而终成正果。雾,有时也很要强,在季节的节点处,曾锁过千里长莽而连日不散。英国作家狄更斯也写过这样的雾:“雾笼罩着艾塞克斯的沼泽,悬浮在肯德郡的高地。雾窜进运煤船的厨房,躺在帆桁上,盘旋在大船的索具间,雾低垂在大平底船和小舟的舷边。”可见,雾一旦插上任性的翅膀,就会让你感觉腾云驾雾,其生若浮。
在天山,借车轮漫步。在西海,和云水对歌。路边风景,总被吉祥的早雾晚云装饰。其实,你来或不来,云雾就在那里。她像一个千年前神交的故知,在西域神山中默默为你等待。此刻,她有心让车马劳顿的你,灵魂宁静而舒张,俗尘顿消、心肺如洗。当然,她有时也会调皮地让你站在云合雾集的四野苍茫中,只闻啁啾缠枝而不见红萼绿树。
在西域风光的一路追寻中,唯天山山巅的云海最为壮观。她在湛蓝天空的映衬下,如皑皑白雪令人心驰神往。她因静谧而神秘,因神秘而引人敬畏。“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古人写的是失意,而我在雾中求所得:一种蕴涵哲理的大美之景,一种对天赐风物的纳罕和震惊。
在新疆连日的仰山俯水间,我凭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见过云海之上的燃霞织锦,听过云里雾中的山瀑轰鸣,也耳濡目染过由岁月寄存在云雾深处的历史传奇和古老的民俗风情。
天际处飘忽而至的云雾,如浩瀚草原奔腾的骏马,又像岁月长河的倒影。山坳处驻足的各式蒙古包,似一朵朵盛开于瑶池的白莲,温馨而恬静。
“月来满地水,云起一天山。”
站在大幕深处,心旌摇曳在九天之外。在一幅实景的鸡尾状版图前,我感受到了什么叫辽阔,什么叫浩瀚。西域——大美新疆,我在梦中曾回眸你几千年,蓦然回首,群山苍茫、落日依旧。一束束云雾如一个个古人,在风中和我擦肩而过,而心中久吹不散的,却是一路激荡于心的民族和谐与人民安居乐业的盛世场景。
来源:《阅读时代》2025年第8期
作者:蔡晓舟
编辑:胡雅诗(见习)
【声明:本号为“全民阅读推广”官方公益账号,转载此文是出于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来源标注错误或其它不妥之处,请联系我们。我们将及时更正。谢谢】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