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是土生土长的长沙人,平时嗦碗粉爬个岳麓山就是最大的享受。说来也怪,我和西安的缘分竟是从一碗臭豆腐开始的——去年在长沙太平街摆摊的西安大姐非说她们回民街的臭豆腐更讲究,气得我当场就订了机票。今年五一刚过,我带着爸妈和五岁的崽,背着三瓶剁辣椒就踏上了这片十三朝古都的土地。


飞机还没落地,我就被舷窗外的景色镇住了。整座城市像块方方正正的棋盘,笔直的街道把城区切得整整齐齐,跟我手机里《长安十二时辰》的剧照一模一样。住在永宁门旁边的民宿,推开窗就能摸到六百多岁的城墙砖,这些比我老家岳麓书院还老的墙砖,居然还能让电瓶车在上边跑,头天晚上我愣是摸着墙砖发了半小时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赶城墙上的日出。租了辆亲子自行车,崽坐在前筐里兴奋得直拍手。骑到含光门博物馆时,晨光正好穿过玻璃幕墙照在唐代城墙遗址上,现代钢架和老墙砖在光影里完美交融,恍惚间好像看见披甲执锐的士兵在城头巡逻。骑到安定门时遇见群穿汉服的小姐姐,她们教我摆了个"叉手礼",说这是唐朝人打招呼的姿势,我学着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姿势,把城墙下晨练的大爷都逗笑了。


要说最震撼的还得数兵马俑。站在一号坑前,那些比我高半头的陶俑排山倒海般压过来,每个俑脸上的表情都微妙不同。讲解员说这些俑刚出土时都是彩色的,我蹲在玻璃展柜前盯着片残存的漆甲片,突然觉得两千年前的工匠可能就蹲在我现在的位置给陶俑上色。崽盯着跪射俑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这个叔叔的鞋底有花纹!"惹得周围游客都掏出手机拍俑鞋,倒成了现场最受欢迎的解说员。


在西安七天胖了四斤,全怪这里的美食太勾魂。回民街的羊肉泡馍把我这个吃辣子长大的湖南人治得服服帖帖——得把死面饼掰成黄豆大小,配上糖蒜辣酱,吸溜着吃才不会烫嘴。最绝的是葫芦鸡,端上来时金灿灿卧在盘子里,用筷子轻轻一划就骨肉分离,外皮酥得能听见"咔嚓"声。有天晚上误打误撞进了家卖"毛笔酥"的店,端上来的点心真做成毛笔模样,笔头是肉松,笔杆是酥皮,吃得崽满手墨汁(其实是巧克力酱)。

临走前特意去了躺大唐不夜城,华灯初上时整条街流光溢彩。穿襦裙的小姐姐提着鱼灯走过,投影在地上的诗句跟着脚步流动,卖胡饼的摊主顶着粟特人的尖帽子叫卖。我抱着睡着的崽坐在贞观广场的长椅上,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编钟声,那一刻突然懂了为什么叫"长安"——这里真的能把时光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容得下两千年的故事在同一个时空里交错生长。


不过最让我困惑的是三个问题,到现在想起还抓心挠肝。
头一个问题是站在大雁塔底下发现的,这塔明明七层却叫"大雁",旁边小雁塔反而有十三层,难道唐朝人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第二个问题发生在回民街,满街飘着阿拉伯文的招牌,卖的却是正儿八经的陕西小吃,连卖镜糕的大爷都能用陕普聊《古兰经》。为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出在出租车师傅身上,我夸西安司机开车稳当,师傅嘿嘿一笑:"咱这可是在皇宫遗址上开车,油门踩重了怕惊动地下的皇帝老儿。"这话说得我后脖颈发凉,西安城真建在隋唐长安城遗址上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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