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前后,我在位于昆明东郊小石坝的昆明铁路机械学校读书。
那时候的小石坝,还是一派春花秋实、小桥流水的农村田园风光,从东北大板桥方向迤逦而来的滇池水系第二大河宝象河,温婉清澈。河两岸的缓坡,是层层向上的梯田,种有小麦、油菜花和蔬菜。河谷稍往上,则是道路、村庄和稀疏的工厂、学校或其它单位的老旧楼房。更高的山顶,是并不密集、也不高大的植被。如果你攀爬到山顶,往西可看到滇池盆地一马平川的沃野良田和远处波光粼粼的五百里滇池,甚至能看到昆明城一角鳞次栉比的楼房;往东看,则是辽远苍茫的绵延群山了。从贵州过来的贵昆铁路和贵昆公路,就从小石坝对岸的大石坝半山腰绕山而过。这里,自古就是昆明通往中原内地的东出口。

也正是因为贵昆铁路以及更早的昆叙米轨铁路途经的缘故,小石坝一带很早就有了一些铁路单位落户,如昆明铁路机车厂。后来一些铁路学校,如机械学校、技工学校也落户小石坝,虽然多少打破了一些这里的古典农村生态,但当地农村与这些外来的“公家单位”还是有隔阂的。农村依然是农村,当地农民住土砖瓦房,种田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住楼房的“城里人”每天上班下班,或者上课下课。两者除了同走一条路,或者在菜市场里偶尔有交易,基本上再没有什么交集了。

当年昆明大石坝小石坝的山,都是这种地貌
那时,小石坝的居民点结构就像一个哑铃,两头大中间小。北边是小石坝菜市场,小石坝邮局也设在这里,算是小石坝的核心区了。这一带地势稍开阔平坦,离贵昆公路很近,附近有一个建立于抗日战争时期的铁路机车厂,居民较多,还算热闹。这个菜市场我光顾过两回,来这里买猪油和面条。那时候学校内没有商店,食堂也是晚饭后就关门。我们十七八岁的年纪,正长着身体,下了晚自习饿得不行,就全宿舍8个人合伙偷偷弄了个小酒精炉,就一口铝锅晚上煮面条吃。只放油盐,其它肉菜调料通通没有,一把面条煮熟不到两分钟就被我们连汤带面一扫而空。而买油就只能到小石坝菜市场,那里有小商贩炼好的散装猪油,一块一块地称斤卖——当年还没有流行金龙鱼瓶装花生油。菜市场对面就是邮局,它才是我们经常从学校步行两三公里来这里的目的地。不是为了寄信收信——在学校就有寄信的邮箱和收信的地方,也不是为了打电话——那时候还不兴打电话,而是拿着家人寄来的汇款单来这里兑换成现金作生活费的。
从小石坝菜市场沿着一条窄窄的小公路往西南走,可以到另一头的阿拉乡政府。路两边长着荒草和农民的菜园,还有农村的民房,土砖红瓦,虽古朴陈旧却很考究。走在路上,鸡鸣狗叫,偶尔看到身着旧土布衣服的农妇抱着一大把青菜,在我们这些外乡人面前熟视无睹地走过。很少有汽车经过这里,行人也不多。坡下是河谷底部绿意盎然的田地,对面是山势巍峨的大石坝,不时有长列的火车轰隆隆地驶过。

昆明小石坝一带的民房,虽破旧古朴,却很考究
阿拉乡政府全称是“昆明市官渡区阿拉彝族自治乡人民政府”,没有显赫的办公大楼,也没有来来往往的人流,旁边除了一间小百货商店,一条排着几间饮食、杂货店铺的短街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特别起眼的东西了。我能记得较清楚的,是它旁边有一间红砖瓦的较大建筑——阿拉电影院,还有乡政府大门口的一间小的报刊阅览室。我常常到那间阅览室看报纸,那位看门大爷带年四季都穿着一身土布衣服,戴着那顶看起来比我年龄还大的老式硬檐布帽,一边咳嗽着一边不停地抽烟。有好几次我都想问他,都咳嗽得那么辛苦了,那烟就非抽不可吗?
阿拉乡政府东南边,围绕着一个开放式的红泥土地面的足球场,排列着几所铁路学校,铁路机械学校、铁路技工学校、铁路党校等。正是有了这几所学校,阿拉乡政府片区才算有了些人气。从这几所学校沿着小公路再往前走,还有一个部队营区,再远一些,就是更偏僻荒凉的山野农村了。

昆明小石坝众多的铁路学校,都建在这个红泥土地面的开放式足球场周边
从阿拉乡政府到宝象河对岸的大石坝,是两三百米的小公路。小公路与途经这里的贵昆公路(320国道)交叉路口,设有11路公交车站,名字就叫大石坝站。大小石坝一带直至大板桥的居民,往来昆明就大都靠这条公交线路了。当然,铁路工人上下班,还有早晚开行的铁路通勤车,从昆明站通到金马村站,在小石坝、大石坝、杨方凹等铁路职工集中的地方都设有乘降所停车上下客。
我在学校的那几年,从新入学到毕业,小石坝地区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它好像总是那么宁静和恬淡,高原的太阳一年四季都那么的灿烂,天总是那么的蔚蓝高远,宝象河里流淌着的,好像不是水,而是廉价的岁月。阿拉乡政府门房里的看门大爷,也一直在一边咳嗽,一边不停地抽着烟,有时候,他也会突然安静下来,望着外面的阳光,眼晴空洞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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