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八节｜潮汕行

潮新闻客户端叶青

宋元时期，潮汕交通四通八达，与泉州的关系特别密切，《永乐大典》中有地方官员呈报中央政府的记录——“泉州南海西接潮州”，说明从泉州到潮州是东南海路的要道。我的祖辈三百年前从福建泉州移民到浙江台州，后多次经泉州到潮州贩运南货。我们讲的是闽南方言，潮汕人讲的是粤东闽南方言，语言中有许多一致的古汉语留存，这仿佛是命运的一种牵缠。都说潮汕年味很浓，气候宜人，潮汕美食近几年声名鹊起，我和家人在乙巳年春节长假，卷入时间的洪流，涌向潮汕。

潮汕是由潮州、汕头、揭阳三个地级市组成的一个地区的名称。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潮州和汕头。抵达潮汕高铁站是下午三点半，我们在哈啰平台预约了一辆7座的顺风车，奔赴世界美食之都潮州。高铁站离我们预订的桔子酒店二十多公里，有足够时间让我们讨论到潮州第一餐吃什么。潮汕牛肉丸、卤鹅、海鲜肠粉、蚝烙、粿粉汤、生腌、鱼饭、砂锅粥种种热辣滚烫随着我们的言语在车厢里翻涌。

“还是先品尝海鲜砂锅粥，潮州很有名的阿荣砂锅粥店离你们住的酒店不远，也有不少配菜。”司机从驾驶座上冒出这么一句。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穿着一件深蓝底色、黄色条纹的冲锋衣，侧脸看去四十大几岁样子。我们还来不及回应，他继续：“我老婆怀孕和做月子时我经常打包回家给她吃。”我们称赞他真是好丈夫，他憨憨地笑着，说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接着自我介绍姓林，我们就向林师傅展开美食咨询，旅游攻略征询，他一路耐心答复。妹妹在美食榜上搜索到这家店，但座位订不到了。快到目的地时，林师傅说给你们提个建议：“我把车开到砂锅店，你们中一个人下来快速取个号，我再送你们到酒店，你们收拾好后直接步行到砂锅店，可以节省一些时间，说不定能赶上晚上八点广济桥灯光秀。”这哪是建议，是暖心的额外服务。

我们重新回到砂锅店是取号后的一个小时，林师傅为我们节省了一个小时的排队时间。再等了半小时光景，我们在人声鼎沸的粥店喝上热气腾腾的海鲜砂锅粥。绵密浓稠的米粥里有肉满膏红的青蟹、紧实Q弹的鲜虾、软糯鲜甜的江瑶柱……每一粒米吸足海鲜的精华，每一口粥汁承载着烟火的温情，把我们旅途的疲倦熨帖无痕。

我们心满意足从砂锅店出来，沿下水门城墙涌向韩江的东岸，千年古桥的第一束灯光正冲破黑暗，如灵动的精灵在翩翩起舞。这座始建于南宋乾道七年，最终形成于明正德八年，历时近三百五十年的广济桥是世界上最早的启闭式桥梁，在奇幻而璀璨的灯光中，显得恢宏而神秘。我们在潮州只停留一个晚上，若错过了，也许就是一生。

腊月二九，我们去汕头的南澳岛，考虑到南澳岛的景点比较分散，选择由旅行社安排全程接送的出行方式。司机留着两边铲背头时尚发型，一上车就告诉我们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接着就滔滔不绝向我们介绍潮汕人的故事，从李嘉诚“不赚最后一个铜板” 的原则，讲到马化腾“不赔钱比赚钱更重要”的理念。他细说宋元迭代之际，潮汕人流落到中南半岛和南洋各地成为“住蕃”的历史，其中暹罗（泰国）有许多潮汕“住蕃”，泰国首富谢国民的祖先就是“住蕃”，与汕头市澄江县散文家秦牧是同乡。他再从祖籍揭阳、隐姓埋名几十年的核潜艇科学家黄旭华讲到声学奠基者马大猷。这是一个以潮汕人为骄傲的师傅，我们惊讶他博古通今，他云淡风轻地表示都是堵车给逼出来的。他还向我们讲述了2000年震惊全国的汕头迎宾馆火灾事件，不以赘述。

这一天，他带我们绕南澳岛一圈，他说南澳岛的浪漫，大海占一半，灯塔占一半，见我们被南澳岛斑斓的彩虹海景观所震撼，就告诉我们，大海里的每一个浮漂都不是装饰品，是每一家养殖户做的标志。

我们打卡了长山尾、钱澳湾，云澳湾的灯塔，南澳岛北回归线的标志塔“自然之门”。我们镜头下的浪漫灯塔是航船回家的导航仪。我们回到车上，想让司机除夕与家人早点团聚，他却带我们再去北纬23°看冲入大海的北回归线，说来一次不容易。当他把我们送到后宅镇入住时，落日悬于天际，蓝绿色的海面波光粼粼，我在无垠的海岸看甲辰年最后一天夕阳落幕，隽永而辉煌。

正月初一中午，铲背头司机把我们接回汕头市区。我们在汕头小公园汹涌的人潮中，十五分钟挪动一百米，踮起脚尖瞄到了英歌舞队伍，这种人挤人的氛围有吃辣椒的痛快感，有节日的兴奋感。短短几天无法穷尽潮汕的味道，在街头巷尾，我们与油柑汁、腐乳饼、甜米粿、落汤钱、木桶豆花、甘草水果、鸭屎香茶……不期而遇，一万个味蕾不够用。

离开潮汕是初三上午。酒店到汕头高铁站一般只需15分钟，我们留足了一个小时在酒店门口约车。等了十五分钟并且加到最大价码还没有回应。我们一行人全部打开网约车APP，终于有一辆车接单，等我们上车的时候，距离我们动车出发时间就剩下半个小时，我们十分紧张，告诉司机若堵车可能会错过高铁的时间。这位年轻的小伙子神情淡定，让我们放心，十五分钟就能够到高铁站。原来他选择了一条导航上没有显示的路径，避开了红得发紫的拥堵路线，顺利把我们送到进站口。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我们在车上议论看英歌舞的那天人太多了，乱糟糟。小伙子突然非常生气，用警告式的语气对我们说，英歌舞是我们潮汕人世世代代流传下来训练有数的舞蹈，怎么会乱糟糟？我们从小练英歌舞，我就是村里的英歌舞表演者……原来他以为我们说英歌舞乱糟糟，我们连忙向他解释，说的是那天小公园的人群乱糟糟。他这才平静下来，再次强调，你们说观众乱糟糟是对的，但绝不能说英歌舞乱糟糟。

我们告别了潮汕，一场奔赴，满心眷恋。历史文化、特色美食、自然风光、地标性建筑和传统民俗构成一座城市的名片，而人文温暖，使一座城市炙手可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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