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春节旅游再次火爆，但火起来的背后，有值得反思的细节与布局。
一降一升的背后
先看公开报道的数据：据大数据监测，2025年春节假期外地来潮人数达429.69万人次，国家级旅游休闲街区——牌坊街人流量达到167.12万人次，也即前往古城旅游的人数占了来潮游客的39%。这与前一年的数据略有不同。2024年春节假期，潮州全市共接待游客513万人次，古城核心区人流量达到165.06万人次，占比为32%。
据统计，2025年春节假期外地来潮人数达429.69万人次。刘梓薇 摄
请留意这其中的一降一升：春节假期多一天，但来潮游客总数下降83万人次，古城旅游人数占比比例却上升7个百分点。这意味着，来潮旅游目的地更集中在古城了。
再看一个标志性的事件：今年2月1日，潮州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和湘桥区太平街道联合发布“关于取消牌坊街文化巡游活动的通告”。通告指出，鉴于1月31日（正月初三）下午牌坊街文化巡游现场人流过度密集，为确保公共安全，经综合研判，决定取消原定2月1日（正月初四）下午和2月2日（正月初五）下午的牌坊街文化巡游活动。
这一则消息在潮州乃至全国旅游爱好者的圈子里“炸开了锅”。有网友说千里赶来就为看英歌舞，结果活动取消了，有被骗的感觉。也有说安全着想，取消是正确的。
从安全的角度来看，取消表演无疑是正确的。当天古城牌坊街区确实出现了人挤人、人不动的场景，密密麻麻都是人的图片和视频流传甚广。正月初三的人流也达到了今年春节古城当日流量的最高峰——26.14万人次。
人为强化的叠加效应
事实上，原定的文化巡游演出临时取消，折射出当前古城旅游发展中的多重矛盾与挑战。从深层次看，这是文旅产业快速发展与古城承载能力不足及决策布局不够精准之间矛盾的集中爆发。
这其中既有空间承载力与流量预期的结构性矛盾，也有文旅产品供给的时空失衡及人为强化的叠加效应。
前往古城旅游的人数占了来潮游客的39%。刘梓薇 摄
潮州古城是一座活着的古城，大家对潮州的热爱自不必多说，英歌舞、大锣鼓等独特文化更是吸引了无数人前来。在2.33平方公里核心区，日常有5万多人长住于此，节假日高峰则有数倍于原住民的游客涌入。前述数据可看出，连续两个春节涌入古城的游客都超百万级，日均超20万人次。而古城中最黄金地段当属牌坊街，进入古城的游客大部分都集中在不足2公里的牌坊街。
春节是旅游黄金周，正月初三、四、五这几天更是黄金周的黄金时段。
原定的文化巡游正是1月31日至2月2日（正月初三到初五）下午。也就是说，极易吸引人流的文化巡游活动却过度集中在核心街区与黄金时段，形成“磁吸效应”，造成空间叠压。牌坊街作为线性游览空间，其瞬时人流密度必然高企，不仅是火爆了，更是挤爆了，人在其中几乎不能动。此时，无论是原住民还是游客的体验感都不舒适，甚至有严重的安全隐患。
及时取消文化巡游是出于安全至上。但值得反思的是，这也会推倒“多米诺骨牌”：游客体验受损，引发网络舆情发酵，城市文化品牌价值折损，无论是在地商户经营、居民生活，还是后续游客来潮意愿，都会受到干扰。这种单点故障暴露系统脆弱性，也可能造成长期信任危机、城市美誉度的下降。
用一句大白话来说就是，古城已经很火，在不恰当的时候往里硬凑热闹不仅不加分，还减分。
时空立体化的重构
决策部门应充分估量这种矛盾与冲突，不应人为强化，堵上加堵，而应该把目光投向古城之外，从时间和空间立体化构建，疏导集中的人流，甚至可以吸引更多的客流来潮。
从空间上可以分为三个层次：松散的一核、紧密的一环、广阔的一城。
“松散的一核”，指的是，在2.33平方公里的核心区多点布局，特别是牌坊街以外的街巷应该充分利用和引导，将线性的游览空间扩展成古城全域游览空间。一是，古城烟火气多在街巷中，那才是古城生活的日常与精华，可以组建在地居民志愿导引队，设立传统院落开放日，开发“古城故事”微路线，分散主街压力；二是，古城中有诸多公有物产，应择优建设公有博物馆、展示馆、演艺馆，如漳州古城设立木偶展示馆、演出馆一般，分时段演出，既可将人流分流，还能创造门票收益。镇海楼展示馆在今春的利用便是一次有益尝试。再则，可引导鼓励私人房产改造为公益性或经营性文化展示体验场所，实现公有空间带动私有空间的引导和引流。
2024“潮州青龙庙会”非遗文化巡游活动。许钰敏 摄
“紧密的一环”，指的是，将特色文化活动安排在环古城圈次级节点空间，支撑起环古城游。如在潮州市人民广场、龙湖古寨等地点，安排英歌舞、大锣鼓、鲤鱼舞、布马舞等文化巡游；将潮州市博物馆、文化馆、非遗中心、美术馆、影剧院等场馆充分利用起来，用更多的文化体验活动吸引市民游客前往；在环古城圈发掘更多的空间，包括老旧厂房、闲置产业园区等，引导国资、民资以各种方式打造文化品牌。
“广阔的一城”是指整个城市，包括城与乡，特别是乡。相较于古城牌坊街里演出安排，潮州广阔乡村的春节民俗活动更具原真性和活力，更值得仔细寻味。正月、二月里，潮州各地特别是各乡村相继自发举办的“营老爷”活动，同样有英歌舞、大锣鼓、美姿娘标旗队等，对于外地游客而言，一样具有观赏性。正月十六溪口穿蔗巷、正月二十四青龙庙会都吸引全国各地的游客前来观摩，正是此类佼佼者。所以，春节前后，政府、媒体以及自媒体都可以将这方面信息广而告之，即便再增加几百万的游客，散进广阔城乡，自然不在话下。
潮州有关部门还可以在环古城圈与城乡中精心选点，实施“潮文化探秘走廊”计划，打造若干条主题漫游径。有更多产品可供游客选择，分流与引流则顺理成章。
此外，还可以开发韩江水上游线、交通线，分流一部分陆路客流。在广州，游客前往白鹅潭大湾区艺术中心观展，不一定经过陆路，有些会特意选择到黄沙码头乘渡轮，别有一番意趣。这只是个引子，韩江水上线路，或许还有很多破局方法。
至于时间上的调控机制，则应该考虑分段与分散。
分段，既是指将一天分为若干个核心时段及次级时段，在不同时段安排不同的文化活动，如推出晨昏特色体验、昼夜区分游览；也是指，将黄金周分段，在热门时段不安排或减少安排活动，在非热门时段安排热门活动以吸引游客；还可以指的是，实行文化展演季月历，错峰安排不同镇街主题活动。
分散，则是前述的乡村自发民俗活动的统筹利用，将旅游战线拉长、将旅游时间分散。潮州可专题发文通知收集各地民俗活动时间及线路，形成权威信息对外发布，这样媒体、游客都可以有的放矢，实现精准“导航”“导游”。
在时空立体化构建的同时，潮州还应该致力于实现管理系统的数字化、智慧化。如采用实时游客热力监测系统，实现15分钟级客流预警；建立古城承载量动态评估模型；推动《潮州市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修订，将智慧管理系统建设纳入地方立法等。
以上种种系统化解决方案不仅在于解决结构性拥堵，更着眼构建韧性旅游生态系统。通过空间重构、时间调控、技术赋能、社区参与等多维干预，实现从“流量管控”到“体验管理”的范式转变，最终促成文化传承与旅游发展的动态平衡，实现古城住户与游客体验的主客融洽共享。
南方+记者 苏仕日
【作者】 苏仕日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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