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重庆-重庆晨报
长江三峡，于我并不陌生。
20世纪80年代，我在重庆河运学校读书并留校工作。后来，去重庆至上海的最新客轮“江渝19号”实习三个月，瞿塘峡、巫峡、西陵峡连续往返十二趟，每当船上广播一响，必到甲板上观景。
至今，仍然想看。
1
“船在巫峡行，人在画中游”
这次，我乘坐的也是重庆长航最新客船“长江三号”，从重庆坐高铁到宜昌后在秭归茅坪码头上船，行程五天四夜返回重庆。
与以往不同的是，客轮由单一的运输工具，变成了以旅游观光为主的大型游轮，船上是星级酒店标准，还能下船游览三峡人家、三峡大坝、巫山神女峰、奉节白帝城等景点。游轮大多采用电力推动，都是双向平行用力，乘客几乎没什么振动的感觉。
黎明时分，船上广播提醒：“十分钟后，船进入巫峡神女峰水域。”
我们登上船顶宽敞的观景平台，不料寒风凛冽，冲锋衣外套被吹得噼啪作响，那风像龙卷的漩涡，平台上的游客们像南极遭遇风雪交加的企鹅，纷纷依偎在船舷一侧扎堆儿取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重心，然后聆听船上导游讲解神女峰的美丽传说。
我在船尾徘徊，意外发现此时风高却没有急浪，江面异常平静，像睡美人般冰封在巫山峡谷里。缓缓驶入的游轮轻轻将她唤醒，左右两边划开的两幅波浪线非常有型，恰似睡美人披上的绿色绸缎。船尾流淌出的白色水带，则像她搭在肩上优雅飘逸的围巾，那么纯洁，那么高贵，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不知不觉，天亮了，风小了一些。那座形如手掌的山峰如期出现了，手掌背后与高山之间的一段间隙处，细如柳条的天然石像渐入佳境。手机拉近了看，亭亭玉立，丰姿绰约，一幅美少女的化身完美呈现在眼前。
这就是神女峰，美如水墨画。背后的山脉，笼罩在一片白色云雾中，仿佛神女梳妆打扮完毕，走出云端和高山，站在那儿等着什么。那只宽大的手掌，恰似她的神力象征，召唤诗情画意的巫山云雨。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原型，就在神女峰背后的高山上。我似乎找到了唐代诗人元稹描述的意境，除却巫山不是云，是天地之灵气，是美丽女神诞生的地方。
“太震撼了！”甲板上，游客一片唏嘘声，“船在巫峡行，人在画中游”。
峰回路转，游轮像驶入了另一条幽深峡谷。穿过巫山长江红色大桥，来了个U字形反转，掠过巫山小三峡峡口的红色大桥，在两座红桥之间的江面，留下一个绝妙的S形图案，画出了神女翩翩起舞的影子。
2
“这趟三峡游，真的值了”
下船，坐车登上神女天路，前方的巫山峡谷变成一片云海。
仅几分钟，云雾龙飞凤舞、飘飘洒洒而去，神女峰则似出水芙蓉，屹立在平行的大江对岸。
简直绝了。两个时段，两个方位，看到了神女的两个侧身，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一位老母亲拉着儿子的手激动地说：“这一趟三峡游，真的值了！”
这里是长江三峡的地理中心，巫山神女峰120度大拐弯处，巫山十二峰一览无余。那个带褶皱的翠屏峰、头部伸向江中带翅膀的飞凤峰，栩栩如生，像神女的两个金刚护卫。神女溪边的净坛峰，则像一位帅气的男士在仰望神女，难道他就是向神女求婚的楚怀王的化身？
只是今年冬季来得晚一些，没能看见巫山红叶的风采。20世纪80年代，有一部专门拍三峡的电影，主题曲叫《满山红叶似彩霞》，导游在车上唱了这首老歌，意境很美，神女无恙。
初升的太阳在云雾中爬行，散发着月亮的温馨。雾气从江面腾空而起，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3
千古绝唱，万卷书画
用过午餐，游轮进入瞿塘峡。两岸壁立千仞，江水纯净如镜，枫叶渐次变红。人在船上，如同行走在峡谷高山的玻璃栈道。这里，人文和自然交替，历史和现实交融，充盈着对这个峡谷的深层次体验。
三国时，蜀国刘备兵败宜昌，退守瞿塘峡，托孤诸葛亮，逝于奉节老县城，令人惋惜，也是性格使然。当得知二弟关羽丢失荆州败走麦城客死孙权之手，他不顾众臣劝说，亲率雄兵顺江而下，“以怒兴师，恃强冒进”，结果在三峡大坝和葛洲坝之间的那片山地，遭遇吴国大将陆逊火烧连营……
长江水浩浩荡荡一路奔腾至此，被一扇类似山门的山体强制压迫进入峡谷，形成强大的冲击力，如同困兽之斗，群魔乱舞，在劈开的赤甲山和白岩山的躯体上肆虐刮骨，留下历史的沧桑。门外有一座名叫滟淤堆的礁石，苦苦支撑试图阻挡水势，却为过往船只带来无尽麻烦，一不小心撞上礁石陷入漩涡，就是灭顶之灾。
滟淤堆早已被炸掉了。上船实习那年，瞿塘峡的水势依然湍急，壮怀激烈。总觉得一只老鹰盘旋在头上，总担心有滚石落下，希望船速快点，再快点。心中浮现的是杜甫的名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不禁打了个冷颤。
如今过瞿塘峡，就像心中畅想。打开一本厚重的历史教科书，一页页翻着美篇。“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希望船速慢点，再慢点。
因三峡大坝的修建，西陵峡险滩乱石，连同牛肝马肺峡、兵书宝剑峡等著名景点，已永沉江中。巫峡是三峡最长的一段，以灵秀之美著称。瞿塘峡最短，有三峡之巅的美称，无论在船上还是在白帝城，夔门的雄伟气势依然如故。站在船上，看徒步去山顶打卡的游人络绎不绝，海拔一千多米的悬崖峭壁上，弯弯曲曲，五彩斑斓，恍若海市蜃楼。
可以这样说，没有激流冲刷就没有高山峡谷。没有长江航道和水势的复杂多变，也成就不了长江航运的能工巧匠和航运事业的破茧成蝶。阵痛之后的喜悦，经历了，接住了，人生也就有了高度，历史就有了进程，有了正能量的文化传承。
古往今来，激荡人心的长江三峡，成就了多少英雄豪杰，诞生了千古绝唱，留下了万卷书画。（张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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