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城西北角,有一座古城门,高高的门洞,之上是砖木结构的两层门楼,飞檐翘角,仅看其外观造型,与许多地方的城门别无二样。然而,您或许不知道,它的一砖一瓦都黏附着深厚而浓郁的历史文化内涵,明清时期,其盛名曾不逊于当今的北京王府井、上海南京路。曹雪芹也曾盛赞它为“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
这座城门名叫阊门,据传,它是苏州古城“气通阊阖”的首门,故此而得名。因阊门周边水系发达,水陆交通都很便捷,这里也曾是孙武、伍子胥等率领吴军讨伐楚国的始发地和凯旋地。
苏州自古就是富庶之地,唐代时曾号称“东南雄州”。阊门,虽然仅为一个小小的城门,却在当时的苏州乃至全国,举足轻重,凭借其繁荣活跃的商贸优势,频频出现在唐诗佳句中。曾任苏州刺史的白居易诗云:“阊门四望郁苍苍,始觉州雄土俗强。十万夫家供课税,五千子弟半封疆。阖闾城碧铺秋草,乌鹊桥红带夕阳。处处楼前飘管吹,家家门外泊舟航……”(《登阊门闲望》)寥寥数语,便可看出盛唐时期,物阜民熙的苏州,财税和军事力量已相当雄厚。然而,同为唐朝诗人,张继对阊门意境的描写却大相径庭,“耕夫召募逐楼船,春草青青万顷田。试上吴门窥郡郭,清明几处有新烟!”(《阊门即事》)清明时节,一向以繁华著称的阊门怎么落得如此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原来此诗作于唐玄宗天宝末年,关中战事频发,就是远在江南的富甲一方的阊门,也难以幸免战争带来的悲凉苦难。
从春秋战国走来的阊门,见证了社会的兴衰更替,历经了世间的沧海桑田,真正让它扬眉吐气的是明清时期,阊门一带的商贸活动已盛况空前,成为全国最为繁盛的商业街区,生意往来遍及全国乃至日本、朝鲜、东南亚。
清朝宰相级官员孙嘉淦,对阊门内外曾有这样的描述,说来自五湖四海的货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路上车水马龙,客商如织,路两侧,密密麻麻地高高挂起的商店招牌幡幔,色彩绚丽,远处望去,像两条灿烂的云锦,其热闹兴隆的情形由此可见一斑。
唐伯虎的《阊门即事》,更将阊门的兴盛描绘得淋漓尽致,“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又擅雄。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五更市贾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若使画师描作画,画师应道画难工。”连江南才子唐伯虎都自叹笔拙,不敢描摹阊门之昌盛,这怎能不勾起我们的无尽遐想呢?还是清代画家徐扬艺高胆大,一幅流传至今的《姑苏繁华图》,生动再现了阊门商贾辐辏、百货骈阗的兴旺景象……
殷启民/摄(视觉苏州供图)
时代变幻,世事无常,谁也不成想,曾经万商云集的阊门盛况,却在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攻打苏州城时,被江苏巡抚接连颁布的三道命令燃作了灰烬。原居于阊门的众多富豪,只得携带万贯家财仓皇出逃,他们一路向东,本想出海谋生,却未能如愿,于是便聚集居住在长江入海口。
繁华落尽的阊门是孤寂而落寞的,好在还有一段段美丽的民间传说与之相依相伴着。传说唐伯虎点秋香里的“三笑”,就是从阊门开始的。秋香随主人从阊门码头登船去虎丘敬香,唐伯虎也匆忙叫上一只船紧随其后,船刚离岸,秋香往外泼脏水,竟不小心浇了唐伯虎一头。恰在这时,尚无大名的船夫再三恳求唐伯虎为他起名字,心烦气恼的唐伯虎便很捣蛋地随口说了“米田共”三个字。秋香看到唐伯虎的狼狈相,又听到这个名字,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地笑起来,这便是秋香的第一笑。
传说也罢,盛景也罢,都已是随风逝去。阊门已经修缮竣工,修复一段已失御敌功效的城墙,单纯为了还原历史遗貌吗?其实不尽然,更重要的,应该是为了纪念昔日的鼎盛辉煌,同时也祈愿着未来的富庶安泰,而这,或许也是命运跌宕的阊门的心愿吧。
(原载于《苏州日报》2014年07月11日 B03版)
作者:王欣
编辑: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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