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的深秋时节,有网友找出了上海测绘院在1983年绘制的老地图。网友用红笔圈出了五个标注为特殊管理区的坐标。现如今这些地方之中,有的已经变成了网红进行打卡的所在,有的依然是铁门紧闭的状态,还有一个在导航软件上显示为空白的情况。有趣的是禁地的定义会伴随时代的变迁而有所不同,以往是政治方面的戒严,如今也许是生态保护或者商业机密方面的因素,不变的是普通人群体总是喜爱踮起脚张望的那一种好奇心理。
得提及思南路周公馆来作为起始。这是一栋西班牙式的花园洋房。在1946年的时候,它如同一个透明的牢房一般。在国共谈判的时候,周恩来在二楼抽烟都能够看清对面烟纸店的特务,董必武的棋盘旁边放置着防窃听干扰器。有意思的是当时除了中共代表能够自由进出之外,还有送菜的师傅。特务担心下毒,要求所有的食材都要当面验收,这反而让老农成为了最为畅通的特殊通行者。如今小学生春游的队伍举着手机涌入这里,当年的暗流涌动都变成了讲解词里的一句这里见证了统一战线工作。
转到长阳路的提篮桥监狱。这里呈现出另一番不一样的景象。英国人在1903年修筑的水磨石楼梯,在百年之后仍然还能够照出人影。有一间牢房曾经关押过汪精卫政权的外交部长褚民谊,在1949年之后变成了关押日本战犯的地方。最具有戏剧性的是1956年宣判日本战犯的法庭,就设置在监狱的礼堂之中。当年审判席所在的位置,恰恰就是当年囚犯做礼拜的讲台之处。有老管教回忆说,直到2000年停用之前,某一间牢房的墙上还用指甲刻着1950年11月27日,据说那是一位军统特务临刑之前所记下的日期。现在虽然挂着历史建筑的牌子,可是改造方案争论了十年还没有确定下来,大概是因为承载了太多沉重的记忆之故。
要说反差最大的,那必然是生·新所。当下年轻人在英制马赛克泳池旁边拥挤着喝手冲咖啡。有谁能够想到这里以前是解放后戒备非常森严的生物制品研究所?当年在研发乙脑疫苗的时候,就连运送实验猴的车辆都得在半夜蒙着帆布进出。更早些时候处于哥伦比亚乡村俱乐部时期,就算华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也会被门童拦住,这道隐形的门槛一直到1951年俱乐部改成上海生物制品所才消失。
这些地方的开放历史就像一部条件式解禁的教材。位于北苏州路上的上海总商会大楼,在2017年修缮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面有1920年江浙商人抵制日货的密账本。当专家们在讨论是原样保存还是进行数字化处理的时候,施工队在墙角发现了民国时期的火柴盒,火柴盒上面印着“童叟无欺”这样的广告语。层层累积叠加起来的历史痕迹或许就是这些地方吸引人的地方,每一个时代的人都留下了他们自己的密码,等待着后人去解读。
大金山岛才是真正难以攻克的地方。它距离金山区海岸大约有6公里。岛上毒蛇的数量比常住人口多上百倍。退役的守岛战士说在九十年代还能够看到碉堡里的军用罐头,现在都被猕猴给撬光了。2020年科考队登上岛屿,发现抗倭时期烽火台遗址的地方生长着一棵百年野橘树,果实酸得让人皱起眉头,如同这座岛屿的脾气一样:不被驯服就连甜蜜都带着刺。
我认为禁地是时间设置的权限关卡。如同大宁公园存在一个告示牌,上面写了三十个禁止的内容。这个告示牌不像是一种限制,更像是一种笨拙的保护仪式。临港天空之镜海滩树立着每年都有人意外死亡的警示牌,可是仍然有人带着铁钩去撕开刀片刺网,这样危险的狂热,不也是对于禁字的另一种过度解读?
这么来看,从周公馆烟纸店的监视点到金山岛的猴群,禁地密码实际上是镌刻在人们的心里。当我们踮起脚张望紧闭的大门时,与其说是在窥视空间,还不如说是在衡量自身与历史、权力、自然之间的距离。或许有一天金山岛真的开放了,人们反而会怀念它沉睡在晨雾中的模样。禁地的最终魅力,不在于踏入其中,而在于进行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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