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五年泉城记 | 我在济南刚刚好
作者:房鑫言
或许你刚好有一刻闲暇,听个25岁的济南“土著”讲讲济南的故事。
一
济南可是个风水宝地。风景怡人,风味馋人。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想必你已经听过太多回了,我们聊点不一样的泉城。
四时景,四时趣。说起济南的风景,环城公园是绕不开的。沿着护城河,黑虎泉、趵突泉、五龙潭、大明湖几个景点都在这圈。一年四季都能在黑虎泉看见拎着大桶来排队接泉水的老人组,单手十余斤,健步如飞。如果你刚好手里有空瓶,可以寻一处泉水直饮口尝尝鲜。趵突泉和五龙潭泉清水澈,游鱼可见,你可以清晰地观赏到成群结队的锦鲤都要被游客们喂成巨型鸡翅包饭的“猪鲤”了。济南的泉是恒温活水,冬季不上冻。这两年总会在网上刷到大雪纷飞时,趵突泉云雾润蒸仿若仙境,心向往之,却无暇得见。大明湖是泉水汇集而成,夏日里百亩荷花娉娉婷婷,我会格外偏爱这里的日落,日日同景不同色。
济南市区内没有很高的山,千佛山和华山是声名远扬的。山如其名,千佛山岩石镌佛,遍布山间。还没进山就能远远看到本地人口中的“大金佛”——一尊20米高的弥勒坐佛金身。山中有千佛崖、万佛洞,万佛洞关闭了五年,终于在今年,以“四窟万像”的新形态将这巧夺天工的历史痕迹重新带回到人们眼中。
站在山顶,泉城风貌尽收眼底,向北望,则是“齐烟九点”中的华山。不是你想的那座西岳华山,我们这的华山是赵孟頫《鹊华秋色图》里的华不注山。山势孤秀,倒映华泉。每逢新春庙会,山上都会格外热闹,长大后的年味,似乎只有在面对亘古青山,湖水如初,人潮喧腾时,方觉浓厚。
若你刚好两座山都去过,会发现千佛山上山“拜拜”的人多,石阶走过亿万万次早就包浆了。华山陡峭,下山的人多紧扒着锁链扶手,铁链也包浆了。
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
要我说,济南的风是油炸味儿的。煎、炒、烹、炸,不沾点大油那一定是不香的。早上五点起,你就能在街头巷尾闻到炸老油条、鸡蛋包的香味。如果你正好盛了一碗菠菜多多的甜沫,又不小心把刚出锅的油条掉进甜沫里,还刚好在油条沾满甜沫又不失酥脆的那霎拎起来放进嘴里,那么恭喜你,济南老吃家的快乐,你探到一份了!
你要是问我旅行结束能带点什么风味特产回去送人……油旋儿?把子肉?酥锅?绞尽脑汁我也想不出来。但是来过济南的都知道,“美食荒漠”的标签,肯定不会被贴在这里。鲁菜作为八大菜系之首,可不是浪得虚名。
其实在外卖、快餐盛行的时代,现做、量大的鲁菜并无优势,甚至如果是一人食,鲁菜也不在我的备选条目里——一个人坐在那点一个菜,一顿还吃不完。每每家庭聚餐时,鲁菜却是我们的首选。糖醋鲤鱼、风味茄子、九转大肠、爆炒腰花!这四道是我们最常点的。一道九转大肠配山楂能吃到酸、甜、苦、辣、咸,做好了真是肥而不腻!但若新去一家鲁菜馆也不敢贸然点,功夫不到家做出来得容易又肥又腻。风味茄子和翘头翘尾的糖醋鲤鱼是我的最爱,酸甜的浇汁抵消了油腻,外脆里嫩,回味无穷。
它们仨还有个共同的特点,起手式先下油炸一炸。
看吧,我们济南是真的蛮喜欢油炸。
二
济南是个带点“土味儿”的城市。
没有东北话的豪迈,也不似吴侬软语的轻柔,济南话听起来是有些粗犷的。有个热梗是——济南话对颜值的影响有多大?一张口面相都变了!
我的奶奶不识字,但她会说一口最地道的济南土话,很小的时候我总是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在学校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方言词汇,一箩筐一麻袋地倒出来,语气腔调听起来似乎也有点凶,一头雾水的我一撇嘴就是“嗷”一顿哭。
可惜,现在的我依然没有继承到济南腔调的精髓。耳濡目染下,一些土词儿用的是得心应手了,老济南人的倒装句讲起来更是浑然天成。仔细想来,济南话应当是生动的。比如……“蹬鼻子上脸”形容的是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的小人姿态;“蛄蛹”是软体小虫在轻微扭晃、蠕动;至于“曲里拐弯”,就这么说吧,“这里的山路十八弯”到了济南得是“这里的山路曲里拐弯儿的”。
从舜耕于历山到如今的年轻人顺着地铁线找“挖洋姜宝地”,济南人是有些“农耕天赋”在身上的。这片土地上也总有着惊喜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爱吃的济南人。
阳春三月,春游淘宝好时节。走在山上或者田地里,低头可以找到荠菜、麦蒿、白蒿、蒲公英、苦菜、马生菜、青青菜、面条菜,抬头可以打到槐花、榆钱儿、香椿芽。这些都是顶顶鲜美的宝藏食材。槐花和榆钱儿能蒸窝头和大包子,荠菜拌肉馅包水饺,面条菜挂上面糊一蒸再蘸点儿醋,麦蒿熬小米稀饭最佳!
七月的傍晚,我去路边林子里抓过很多次知了猴,次次都是乘兴而去,带着三两个蝉蜕落寞而归。只成功抓到过一次——是只刚蜕壳的绿蝉,自己飞到了窗外的防盗网上。盛情难却,我一把把它捏进了屋,放在了家里最高的夏威夷竹枝上,奈何蝉鸣实在过于嘹亮,第二天中午,炸得褐黄酥脆的它出现在了我的盘子里,甚香。
在济南,可以最直观感受到金秋十月“金”的冲击力。济南处处可见大片小片的银杏林,阳光漏过叶隙慵懒地洒向人间,土地上厚厚铺着一层金黄落叶,一眼望去,此景美不胜收。你细闻,风里是臭气刺客银杏果呀!剥去黏臭的外皮,里面的白果可是好东西,可入菜可入药,直接烤一烤就是一道筋道的佳肴。虽不可多食,但可以一试。
每一个寻宝现场,看着跟我一样蹲在田野、树间攒动的无数人头,我就知道,这群爱吃的济南人,真是本性难移!也就这片土地宠他们吧!
生活在济南,如果没被路上的飞扬尘土吹凌乱过,那一定是假济南人。从小到大,我走过的路总有路段在施工,修路、盖楼、建桥……我无数次的腹诽过:又挖了!又挖了!基建狂魔又开挖了!
待到轮番的尘埃落定,是跻身中国式现代化、高质量发展前沿的新济南——百米高楼平地起、四通八达的高架桥,连曾经最不敢想的地铁都让济南人坐上了。腾飞发展的济南,刚好叫我给碰上了。
三
济南名士众多,在识得辛弃疾与李清照之前,我先知道了大明湖畔的传奇白月光——夏雨荷。也亏得夏雨荷,济南得以再次爆火出圈,吸引诸多游人前来一探究竟。
来都来了,认识一下我们这的“千古第一才女”易安居士李清照吧。她像我们济南的泉水,沁凉清灵,烧开后却是会沉渣的硬水!李清照曾评骘诸家词作,卓有见地。秉着词应“别是一家”的“叛逆”之说,在以男子为主导的中国古代文坛中杀出一席之地。婉约之外的她,博闻强识,突破时代局限,士人风范昭然。赵明诚编纂《金石录》时,她笔削其间;北宋沦陷的逃亡路上,她独当一面,救出十五车金石文物;遇人不淑,她撕碎封建礼教的束缚,一纸状书把张汝舟告上公堂;历经坎坷的却从未屈服的她,留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的千古绝唱。
这片齐鲁山川孕育出的儿女,当是如此刚柔并济的。
四
济南是个人情味儿很浓的城市。
你可能没看过山东卫视,但应该听过一句大气雄浑的男声:“好客山东欢迎您!”。济南老师儿,是热情真诚的。
济南有七十二名泉,却也不止七十二泉。今年夏天我参加了行走的思政课活动,一路上走过老济南状元墙、起凤桥、曲水亭街。在曲水亭街的一处四合院前,老师讲起《人民日报》记者穆扬在1977年推动高考恢复的事迹,这处院落是他的旧居,里面有口泉,2021年时定名为“穆杨泉”。“你讲的真好哇!要不要进来看看?”老师讲解的话音刚落,一直坐在院门口的老爷子便向我们发出热情邀请。我们有幸进入了这处私人小院,一睹穆杨泉的真容。后来我才知道,这位热情的老爷子是古船修复匠人尚津济,满头白发的他看向我们时,那奕奕神采是看到后辈的喜爱。在那处四合院,我刚好见到了济南的三笔名迹。
我最初认识到不止于小家的大爱之情,是在家人身上。以至于后来在书本里见到舍己为人的故事、甘于奉献的英雄事迹我都不疑有他,因为我身边刚好就存在这样的人。
不敢说大了,我的姥姥当年是当之无愧的桃李满园。她从教36年,当了20余年的校长,教过学生无数。那时候七几年,从学校建设开始就亲力亲为,找着大队书记,四处“化缘”修学校,带着一群老师登高爬梯修屋顶,中午又领着吃完饭的学生铺路。我问她当年几点下班呀,她告诉我“嗐,哪有什么几点啊,当时宿舍就在学校里头,是间空教室,宿舍门口有块大石头,晚上回宿舍两个姑娘都趴在石头上睡着了。”再大点儿的故事我听母亲说起过,她七八岁就和姨妈分担了做饭和大多家务,姥姥几乎把一辈子都给了学校和她的学生。也正是因为千禧年姥姥刚好55岁退休,能看孩子了,才计划了我的出生。
在我心目中,济南是最安全的城市。因为守护这座城市安全的人中,有我的父亲。在对职业还没有认知的时候,我就已经能喊出“我爸爸是抓坏蛋的!”。儿时的记忆里,爸爸总是神出鬼没,常常满面愁容却什么也不跟家里说,一通电话就又没影儿了。后来我偶然看到了一篇关于他的报道,才知道在我无知的岁月里,他冲锋在前与嫌疑人搏斗,偏远地带、大江南北都有过他蹲守的身影,追一条线索能排查沿途数千计的监控视频……刑侦剧的剧情竟毫不夸张!能够跨越20年侦破悬案,见微知著的神探,竟然就在我身边。他们时刻警惕,用责任心、慈悲心、怜悯心涤清血腥,把安全和阳光留给了我们。
参加工作后,我从城市服务的享受者变成了参与者,窥见了城市运转的脉络。原来在不曾注意到的济南,还有千千万万奉献者。在每一次“完美”服务的背后,是许多个环节与人的环环相扣;每一个“好方便啊!”感叹的背后,是筑城人推己及人的共情之力。万家温暖的背后是万万家人的守望相助。人们奔波在寻求生活与工作平衡的路上,心神各异,但在涉及他人的事情上,又默契选择了温良。这些细枝末节里,溢出来的是浓浓的人情味儿,有小家,有大家,覆盖着整座泉城。
恰逢其时,济南刚好。
编辑:韩璐莹 校对:汤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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